过了几天正好是教师节,我找了个机会给阳阳的每个老师都送了礼物,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照顾他,别让班里的同学欺负他。
接下来每一学期每一年,我都是这么做的,每天送阳阳上学,然后等着他放学,只要我一直这么守着他,肯定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可阳阳十一岁的那一年,还是出事了。
别担心,阳阳别怕,一切有妈妈。
***
两天后,在一座墓园里,木九等到了前来为女儿祭扫的冯悦。
冯悦手里捧着女儿最喜欢的向日葵,看着面前这个黑发娇小同样捧着向日葵的女子,她有些麻木地扯了扯嘴角,“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
木九开口道:“今天是桑恬的忌日。”毫无起伏的嗓音,但并没有半分的冰冷。
“原来除了我之外,还有人会记得啊。”冯悦蹲下身从包里拿出湿巾,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女儿的墓碑和相片,然后把手中的那束向日葵放了上去,她偏头看向木九,“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喜欢向日葵的?”
木九解释道:“我看到了她的房间,里面有很多向日葵的元素。”
向日葵的花语是光明与希望,可桑恬最终没能看到光明和希望,她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冯悦垂泪,轻声道:“谢谢。”
木九走到墓碑前,蹲下身把向日葵放在了另一边。
半晌,冯悦率先开了口:“你是警察吧,是来抓我的吧。”
“不是,我只是来看看桑恬。”
冯悦闻言惊讶地看着木九,像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你不想知道被我绑走的顾希希在哪里?是死是活吗?”
木九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活着,她肯定活着。”
“这么自信么?你知道的吧,我的桑桑死了没人在意,我绑架那孩子就是为了复仇,谁让那个孩子有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我会把那个孩子杀了!把她从高楼扔下去!”冯悦表情恶狠狠地放着狠话,右手挥舞着,像是在演示着自己要做会做的事。
木九面色平静,淡淡开口:“我知道,可是你不会。”她的语气异常的笃定。
“为什么……”冯悦手紧紧拧着自己的胸口,涨红着脸看着她。
“因为我看到你了。”木九的黑眸落在冯悦的脸上,她一字一顿地道:“你的眼睛很干净,你是一个好妈妈。”
她见过太多人的眼睛,那不是一双会杀人的眼睛,那不是一个会害死别人孩子的母亲,这好像是第一次她认认真真地看着一双受害者的眼睛。
她是一个好妈妈吗?
冯悦痛苦地闭上双眼,摇了摇头,用手锤着自己的胸口,“不,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啊。”
面对这个痛苦自责的母亲,木九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或者说任何人都没法安慰,也没有资格安慰这个痛失女儿的母亲。
看着她,木九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在被言斐文控制的那些年里,她也是这样日日夜夜痛苦着煎熬着,痛苦于无法保护自己的一对儿女。
她的母亲其实也是一名受害者。
加入特案队之后,木九跟着他们破获了一桩又一桩案件,抓获了一个又一连环杀手,但那些被困于案件的受害者,受害者的家人呢?
她人生第一次思考这样的问题,谁来解救他们?
从小到大,木九分析过无数人,那些十恶不赦的罪人,那些天生的反社会人格,那些以杀人为游戏的凶手,可她从没有分析过受害者。
可这个案子,这个由S主导的案子,却让她发现,她不能片面地用绑架犯、嫌疑人来分析他们。
他们同时是一群受害者,是被困在痛苦过去的人。
S也是。
受害者的复仇(3)
【爱啊,它割裂我的灵魂,只为照亮你前行的路。当我化为灰烬,融入这片黑暗,我的孩子,愿你记得,我曾以极致的母爱,为你点燃一盏孤灯。】
【黄湘】
我看到了那个孩子。
没有人发现他。
太可怕了……
我可怜的孩子,竟然遇到了这样可怕的事情,他该有多恐慌啊。
我一步步靠近,他就躺在那里,那片草坪里,孤零零的,是那么一副瘦小而脆弱的身体。
我全身颤抖着,恐惧涌上心头,不敢再靠近半步了,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做不了什么大事,也不敢再面对死亡。
但我是一个母亲。
我回想起孩子出生时,我抱着他许下的承诺,我不会让当年的事情再次发现,拼上我的一切也要守护他,哪怕是我自己的性命。
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她的孩子做任何事情。
我鼓足勇气走上前,离那孩子越来越近,我蹲下身,近到看清了他脸上的伤和血迹,近到听到了他嘴里发出的轻微呻/吟声。
没死!他没死!
孩子,孩子!
我轻声唤着他。
像是听到了我的呼唤,他眼皮微颤,那只小手微微收拢,想要抓着什么东西一般。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只小手,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放在他的手心里,下一瞬,他就这么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指,那是微弱的生命的力量。
凉意透过手心传到我的手上,我浑身一震,然后小心地用双手将他抱了起来。
如此瘦小的身体,甚至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足以抱起,我抱着他站起身迈开了步子。
“妈,妈妈……”
这一声,我听得真真切切,那是一个孩子的呼唤,向母亲的呼唤。
却让我生生止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