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293)
一路摸索。
鸟语花香,厨房开火冒出的说话声,丫鬟们打水时的拌嘴,议论“将军又在练剑了,若他告看我一眼死了也值。”与往日并无不同。
直到,她进入黎府的核心,以黎徜柏住处为圆心发散的一套宅院。
纪筝听见了一种声音,与周遭格格不入。
就像弹拨琴曲时,指甲每每划过断弦,都会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此刻,纪筝就听见那不和谐之声。那声音,似篝火在风中摇曳,仿佛有什么正在被灼烧。
纪筝停止脚步,抬头看这屋子,黑漆漆没有牌匾。
高门大院,峥嵘轩峻。
就在黎徜柏卧房三四十步路。
她完全没有印象。
明明来探查过,她怎么会忽略呢?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她的判断……让她刻意忽略此处。
这现象,不是精怪,那便很可能是同行。
有别的道士在黎府?
纪筝念了好几遍清心咒,那黑漆漆牌匾上,浮现出靛蓝色的“丹房”二字,旁边竖着警示的木牌,“机要重地勿入,违者杀无赦”。
怪不得没仆人敢擅闯。
就算不小心堪破此处隐藏的结界,误入其中,也会不自觉远离。
但纪筝不同。她道宗出身,最不怕斗法。细手伸进衣襟,手已经触碰到隐身符,动作一顿。
她想起那伽的提醒。
有时,秀才就怕遇到兵。百句大道理抵不过火辣辣一巴掌,万种道法防不住赤诚之心硬闯。这同行道法千防万防,只要有人会道法,就发现不了;反而收了一身神通,提高专注便可发觉。可不就是应了那句“可爱克高手”么。直来直往的,最克心机深沉的。
纪筝想着蹲了下来,扒着门缝,往里偷觑看。
谁说一定要进去了?
先看看情况。
一条细长的门缝里,透出丹房中景象。成套的红木家具,正中央放着三足青铜鼎,鼎上罩死了,只有青烟从雕刻的猪眼猪鼻孔洞中漏出,房中无人,从房梁上坠下无数写满符文的招魂幡,一条条像吊死鬼的腿,无风乱动,在地面上投下一块块影子,把地面都切割成一块块的。她听到的类似篝火声便是这些招魂幡的声音。
刺鼻的熏香从招魂幡上透出,冲到门缝,冲进纪筝眼睛鼻子。
一阵刺痛。纪筝不敢眨眼。
迷魂阵。好歹毒的同行。
招魂幡配合摇铃吟唱,本能为阴魂引路,认回家路途的每个路口。但若过多,便成了干扰,让魂魄晕头转向,处处是路口,处处能回家,在招魂幡中走不出去。
再加上鼎困魂,更不好走脱。
而且那鼎……
纪筝眯了眯通红的眼。蹲久了感到腰酸。
鼎身装饰以豚豕为雕刻,实在罕见。设鼎之人,对鼎中之魂,当是充满厌恶?以猪视之。
纪筝心中忧虑,会不会鼎里就是师弟丢失的一魂三魄?
被锁了,又迷失在迷魂阵,纵使她叫魂也听不见。
纪筝摸上门框,反正现在无人,不如推开门救人。
“你怎么在这?”
身后传来男声,惊得纪筝后背发毛,悚然一跳。直倒向丹房。
丹房门受力而打开,发出吱呀声。
纪筝还没看清来人,已见丹房门重新被拉上,那人把着门,低头瞧她。一片高大阴影,惊得纪筝心头乱跳。
黎徜柏冷静地拴好外栓,“江姑娘,此处不是你该来的。”
纪筝一身的冷汗,顾不及擦,随机应变。
“失礼了,黎将军。我有些好奇,里头是在炼丹吗?”
黎徜柏盯着她,并不说话。
纪筝被盯得不舒服,应付道:“我不多问了,实在失礼。改日再登门致歉。”遂行礼拜别。
她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溜之大吉。转过弯回转身时,仍虚虚看见黎徜柏守在那丹房边,寸步未离,跟守门神似的,不让任何人靠近。
好在他没有追来。
纪筝怕他深究,打算抓紧时机,入夜再探。
寅夜,纪筝同崔惊樾提了一嘴有发现,没有细说,怕他忧心失了理智,便匆匆提灯而去。
夜行便于隐藏踪迹,纪筝很快凭借记忆来到丹房位置。
收了一身本事,只留个“人”,用于探查。
没有声音。
怎会?
她几乎乱了阵脚,抬手去摸索那房门,会不会触碰到就能破解隐藏的幻术?
触手冰凉,她还没找到白天那根外木栓,冷不丁听见一声长长的呻/吟。
极其痛苦。
“啊——”
崔惊樾的音色,不会错!
纪筝差点推门而入,硬是咬牙忍住了。
莫因牵挂而乱心,一步错步步错。
找到师弟魂魄,完好无损放入冥灯保存,最最要紧。
她深呼吸几口,再去听时,那惨叫已消失,再闻不见半点声音。似乎只响了一次。又被人遏制住了。
一时纪筝辨不清是不是陷阱。
可心里莫名生出直觉,那丹房的豚雕鼎,一定与师弟丢的魂魄有关!
哒。
就像印证纪筝心中所想,她摸到了门栓。惊喜蹲身看去。
门缝之后,已然变天。
书卷茶墨,瑶琴烈酒香。
疏帘轻拢,几案上摆放着墨色洒金铜炉,飘出安神香的香味。靠墙书箱箧里放着各色书籍,兵法为主。墙上挂着宝剑,另一头角落武器架子上长短尖钝各色兵器,想是看习惯,哪个顺手用哪个。
是书房。
黎徜柏只着雪白中衣,坐在书案前提笔写字。不知是在写什么。
纪筝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