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427)
心中叹了一声。
十年了。
大丫头没见小王爷有过大的表情,早如槁木死灰。
时光蹉跎,他身上沉淀了某种成熟风华。
修道老得慢,连眼角细纹都不甚明显,娃娃脸,可是眼神中极其沧桑,就像……在等什么,却又等不到。
十年了。
少年转青年,青年即将步入中年。
崔惊樾偶或低头,便能看见流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庞。下颌都生出细细密密的胡茬,难掩潦倒之态。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算起来,地府一别,小师姐或许只去了灵界十天。
可他在人间等了十年。
中途小师姐回来过,帮他修补好了那一魂三魄,而后助他魂魄融合,回到体内。
话还没说上几句,小师姐又浑身是血地回去了。
崔惊樾未竟之语,卡在嗓子眼,只有眼巴巴看着金光消失,自己的嘴唇徒劳地开合。
没有一点声音。
等不到第二回了。
崔惊樾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自己也为之感到不可控的恐惧,这种恐惧,无边蔓延。
而他能做的,唯有枯等。
他曾托过自己收服的鬼怪,去地府打听过,隐约猜出了小师姐身份不一般。
绝非凡人修道者。
自此后,他的记性越来越差。越是想要想起小师姐,越是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跟着心慌无助,想要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没留住。
以至于……
当连廊尽头,垂花门步来白衣少女时,崔惊樾恍了神,竟认不出是谁,只觉得亲切,心里酸楚,整颗心都被揪紧了。
“小师姐……”
喉咙干涩,崔惊樾的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
像一个触发键,记忆涌回,崔惊樾满是眼泪。
想质问她为何现在才回,想逼问她这次会不会留下,想下跪求她任何可留她之法,可最终崔惊樾只是眨了眨眼,让眼泪滑出眼眶,睫毛润湿,在寒风中愈来愈冷。千言万语,梗萦于胸,连几句寒暄,崔惊樾抖装不出来。
白衣少女走近站定。
她一身白,身上却有浓重的血腥味。
崔惊樾担心地牵住她手臂,看了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才弯了眉眼,故作轻松。
“小师姐,回来看我了。”
可终究是在意的,他盯着纪筝的素衣,“你是在为他服丧吗?”
纪筝呼吸一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抬起手,抚过他悲伤的眉眼,自己语气里也有一丝哀伤,“我找到再见他的方法了。”
十年了。
这是小师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提起的,是另一个人。
崔惊樾明白了。
他早就明白了,小师姐的选择。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趁着距离接近,崔惊樾凑近,微微抬起脖子,轻轻吻了吻她的下嘴唇。
耀眼的光,在连廊一闪而逝……
风吹过。
哗啦哗啦符纸被吹起,腾空随冬风而去,没飞出几尺距离,倏然坠落,零零散散落在水面上,在浮萍之间,错落漂浮。
青水濡湿符纸,渐次浸透,黄符上的字迹,便也晕开模糊。
鬼画符。
各种符咒。
越到后面,满满的符咒,却变成了同一种字迹。
凌乱的笔迹,透纸而过的划痕,无一不昭示着主人下笔时的执着和乱神。
符纸上,写满了小师姐。
那是小王爷最后的挣扎,让自己不要忘。
可惜……
纪筝怀着满腔沉重,回到灵界。
经此一别,师弟应当会将她完全遗忘了。
神,回归神位。
意味着她在人世间留下的痕迹,会不复存在。就像格式化一样。如此便不违因果了。
只不过,从前与她接触甚多的人,会忘得慢一点。
上一次她回去帮师弟补好魂魄,本以为他会忘掉的,没想到那孩子这样执着,到今日还强撑着。撑着,不也是苦果吗?
“师弟……”纪筝口齿间咀嚼着这称呼,师弟,也成了陌生的词汇。
在她心里激起的涟漪,一次比一次小。
遗忘,是相互的。
只是,纪筝自己,也选择了强撑着。
纪筝回想十日以来种种,皆如梦幻,自己好像还在地府那条红毯铺就的冤鬼路上,不知身后倒下的少年。
十日来,她宁可神心不稳,也把与小白龙的多世记忆,封存在识海深处,时时翻阅,防备何时完全没了情绪波动,不会再去在意这些转世记忆。
十日,纪筝凭一己之力,在灵界大开杀戒。
杀的……都是当年为了抢自愈神通而折磨那伽都灵修。
之所以花了十日这么久,是因为她没给他们一个痛快。
纪筝用搜神术,搜检出他们折磨那伽的记忆。用磨盘碾磨肉身而不得救,若不拉磨磋磨自己,便知渴知冷无以缓解,诸如此类,还诸他们身。
真得感谢这些家伙,想尽刁钻的折磨手段,钻了因果空子,毕竟……这些折磨,可是他们“自愿”进行的啊。
当年的小白龙,又经受了多少“自愿”的折磨。
致使死亡都成了解脱,小白龙宁可坠入人界自毁,也不肯茍活于灵界。
纪筝冷笑着,将这些饱受折磨的灵修,丢出了灵界之门。
让他们也尝尝坠入人间做孤魂野鬼的滋味。
为防他们在人间再行邪修作祟,纪筝托了阎王地府一干,加以约束惩罚。
到底是纪筝杀得太厉害,杀得太恣意,灵界风声鹤唳,惊动了祖龙出来救场。
那些凤主曾经的从属,为了保住自己,各种法宝灵力投入,把闭关的祖龙召出来,给他老人家续上命,比招待自己亲人都卖力。祖龙喘气慢一回,他们的心都能颠三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