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那时候对你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你剪掉我送你的礼物，我是很伤心啦。”李环笑着拍了拍乔归荑的后背，“但是，你知道吗？我却不生你的气。因为比起一时赌气，我更不想留下遗憾。”

乔归荑哭得眼睛都肿了，却又笑着说：“嗯。我也是个笨蛋。”

李环笑嘻嘻地指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又指了指乔归荑的，“你看，现在我俩都是笨蛋光头了。”

乔归荑终于被她逗笑了。

李环却突然拉着她，认真地说。

“那天回去，姜舟给我发消息解释了很多。他说，你因为样貌改变了，很长一段时间心情都很差。”

“但是，小乔，我想告诉你——这些都是最外在、最肤浅的东西！乔归荑，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做朋友，看重的不是别的，正是你这颗积极乐观、真诚待人的心！”

乔归荑点了点头，看着她：“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当然了。”李环哭笑不得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真是败给你了。”

乔归荑紧紧抱着朋友，此时，她终于真正与自己和解了。

……

乔归荑恢复了化疗。只是，复查的结果并不理想。

她的症状每一天都在加重。乔归荑自己也隐约地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大染缸，受到的污染每一天都在扩散。

那个曾被医生将她作比的坚强的绿植，如今也要渐渐地泛黄枯萎了。

或许，人在濒死前真的会有所察觉。

她清晰地意识到，她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这天，乔归荑刚从厕所吐完回到床上，突然一个激灵抓着姜舟，无助地说：“怎么办，总感觉还有好多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完。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就这样结束了……”

看见她这样没有安全感，姜舟沉思了片刻，忽然说。

“写日记吧。”

“把你想说的一切都写下来。”他说，“就当做，是留给我的礼物。”

乔归荑愣怔了几秒，随后，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嗯，你说得对。”

“我已经想通了。既然改变不了结局，至少要学着去享受过程。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每一天，要记住这些快乐和悲伤……要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

姜舟为乔归荑准备了一个精装的笔记本，有600页那么厚。乔归荑翻开扉页，里面全都是空白的，给了她很大的发挥空间。

她思来想去，用记号笔在第一页郑重其事地写下了四个大字。

《抗癌日志》

……

转眼，乔归荑的34岁生日就要到了。

这天，乔归荑起得很早，心情也很好。她久违地端正坐在镜子前，认真地试戴假发。

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她清楚地知道，这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最后一个生日。

而这时，姜舟也正好帮她领了快递回来，乔归荑迫不及待地拆开，是她新买的YSL口红。

口红色号很衬她，乔归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气色都要好一些了。

姜舟望着镜子里的她，明显地眼前一亮，不禁笑道：“你很久没买化妆品了。”

“下周就是生日了，这次我想好好打扮一下。”乔归荑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好久都没有涂口红了，这种温柔的颜色真好看。”

姜舟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他看得有些微微入迷了，所以忍不住说：“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买几支。”

乔归荑却又摇了摇头，“不用啦，又不是天天都涂。”

姜舟停顿了片刻，突然提议：“今年生日，我带你去看海吧。”

乔归荑放下口红，挑起眉看着他：“你偷看我日记了？”

姜舟笑笑不说话，乔归荑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是故意写给你看的。毕竟我从来没看过海，肯定会很好奇嘛。”

说着，她还站了起来，打开窗扇，快乐地迎风扬起手臂，“也不知道吹海风是什么样的感觉，到时候，我要穿泳衣，去沙滩上捡贝壳，串成漂亮的项链，戴着拍照……”

姜舟笑着点头，默默地把她的话记在了心上。

乔归荑生日的前一天，恰好是九月的最后一天。

而她的生日则在十月的第一天，像是又一次的新生。

姜舟订好了两人的机票和酒店，甚至还买好了乔归荑预备要穿的泳衣。粉色的裙摆，可爱的波点，他能想象她穿上泳衣沐浴在阳光下的模样，一定很好看。

姜舟回家里的停车库把车开了出来，回到病房来接乔归荑去赶飞机。一推开门，却发现病房里空了，刚给她戴好的生日帽此时却掉落在了地上。

姜舟下意识地一惊，一股不安的预感瞬间袭卷了全身。

护士这时赶了过来，皱着眉埋怨他：“病人家属，刚才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刚才我在电梯里……”姜舟急忙追问，“我老婆怎么了？”

“刚才病人突发休克，在厕所里昏倒了！我们已经拉去急救了……”

姜舟手里的袋子顿时滑落在了地上。

……

急救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医生满脸疲惫地走出手术室时，暗淡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姜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接受那个最坏的情况。

但在看到乔归荑虚脱无力，脸上毫无血色，浑身插满维持生命的管子，像个被捆绑的无助孩子，毫无尊严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时……他的心还是止不住地刺痛，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