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您是西苑最尽职的人,现在看来真是最不负责任。”柳樱没想到她们一个两个都讳疾忌医,心间忍不住生气。
语落,宋管事面色凝重,灰白眼眸看向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杀心渐起,步步紧逼,沉声道:“闭嘴,如果让外人知晓主子有如此隐疾,必定又会大做文章,到时就算主子有心袒护,我亦要处死你不可!”
柳樱听到处死二字时,心间跳动的声响充斥耳间,退步躲避,目光看向宋管事恐怖而阴沉的面容,竟然觉得跟美人姐姐先前眉眼神情尤其相似,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今夜你不必服侍,立即回屋!”宋管事不想让这小姑娘走漏风声,索性先让其禁闭反省。
长夜漫漫,柳樱躺在小屋里却并未入眠,视线看向上方角落里铃铛,心想美人姐姐如果需要自己,一定会扯铃铛唤人。
可直至过子时,小屋内安静的没有半点声响,柳樱觉得自己或许真是多管闲事了。
大抵是美人姐姐待人温和,再加上平日对自己又一向特别关照,所以柳樱以为自己算是她的好朋友。
可现下看来,美人姐姐其实心里隐藏很明显的抗拒,兴许并不需要自己多余的担忧。
一向乐天派的柳樱难得发愁不乐,心想自己的担心,可能真是在给美人姐姐添麻烦吧。
黎明曙光乍露,雾气朦胧处,宫殿屋檐若隐若现,宛若画卷般展露其间华丽亭台楼阁。
可西苑主殿里却已经弥漫药汤味道,岑栖皱眉服用汤药,而后偏头看向宋管事出声:“你打算关柳樱几日禁闭?”
宋管事于一旁接过药碗,严肃应:“老奴以为柳侍读过于粗心大意,而且言语不尊,实在是不知规矩。”
“这些恐怕都不是真正原因。”岑栖手握丝帕擦拭唇间,隐隐有些刺疼,神情淡然道,“宋管事宁愿为常黎迟疑,却不会替柳樱心软,想来是觉她会干扰拖累计划才是关键吧。”
常黎虽然心狠,但办事大多干脆利索,所以宋管事会想留下她。
可柳樱却截然不同,不仅心太软,为人处世过于善恶分明,实在不适合待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
“是,老奴以为柳侍读与常黎相比,无论是心肠或是手段都远不及,应当立即送出宫。”
“可本王不会让她出宫,哪怕关她一辈子亦在所不惜。”
岑栖眉目之间尽是不在意的说着,话语却是不容置喙,其间微微溢出的狠戾之气,更是不同往日端庄文雅姿态。
宋管事见此,一时只得止声应:“老奴明白了。”
“另外让人去常府探望打听消息,如若常黎苏醒,及时汇报。”
“主子,打算灭口?”
岑栖掌心翻阅诗集册目,眉眼低垂,思量道:“古语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常黎若经此一事,不再拘泥妒忌柳樱,那么她的眼界亦将辽阔宽广,以她的能力,将来会有用处的。”
宋管事闻声迟疑道:“可常黎经过中毒一事,她还能忠诚侍主吗?”
“人通过眼耳口鼻来判断一切,可有时眼见不为实,耳听亦是虚,所以把常黎送回常府只是第一步,徐徐图之,才能生效,暂且去做就是了。”
“明白。”
早间柳樱正睡的昏天黑地不省人事,没想小屋门被推开,光亮投落,分外刺眼。
柳樱睡眼惺忪的眯着眼,将视线从绣鞋缓慢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宋管事的严肃面容,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管事居高临下的俯瞰榻上不修边幅的女孩,沉声道:“这个时辰,竟然在睡觉,还不起来梳洗去服侍主子?”
“我吗?”柳樱脑袋浑浑噩噩的就像没打油的自行车轮链,咔擦咔擦的转不过弯,茫然道。
“若是耽误时辰怠慢主子,西苑宫院就都由柳侍读清扫。”宋管事言简意赅的说着,随即出小屋。
而身后亦叮铃咣啷地响起细索声,伴随稚嫩嗓音断续响起:“哎呀,我的袜子失踪逃走了咧!”
随行大宫人忍俊不禁,宋管事无奈抿唇,迈步穿过内廊,其实还是不太放心这女孩留在西苑。
可主子先前那般言行,无疑是最后的警告。
宋管事向来以为主子性子柔顺,凡事都会遵从自己的指导教诲。
可从这女孩踏入西苑起,一切都变了。
主子变得比以往更具有攻击,而且更加难以琢磨,常黎的处置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管事全然不清楚主子的心思,一时之间亦分不清到底是好还是坏。
辰时,柳樱从外间进入内室,心情却比面对宋管事还要紧张几分。
昨日美人姐姐那般反常姿态,柳樱说毫不在意当然是假。
珠帘垂落,往日里美人姐姐多是卧坐敞亮的矮榻看书写字,可这会却空落落的不见人影。
柳樱只得迈步往床榻处行进,目光看向纱帐束起,美人姐姐面色虚弱的卧靠软枕,恍若娇美柔弱的病西子。
“怎么来的这么慢?”岑栖将手中诗集合上,视线落向女孩拘谨站立的方向出声。
“先前睡过头了。”柳樱瞧着美人姐姐温柔依旧,却总是忍不住回想昨日那满是防备疏离的目光,随低头避开视线,探手打开茶盏添着茶水应话。
热雾腾升,岑栖瞧着有些不同寻常的女孩,犹豫的出声:“你这是怎么了?”
柳樱递着茶盏摇头应:“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