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 柳樱紧紧捂住掌心里的手, 试图捂出些热意。
岑栖任由女孩动作,侧身依靠软枕, 淡然应:“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早就习惯了。”
“冷,还能习惯么?”柳樱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细声嘟囔道。
“不许转移注意,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柳樱如实应:“哦,那是因为西苑里前不久进来一批新宫人,她们有时会私下议论,所以我才听的几句。”
“看来这些新宫人对于宫内规矩还不够了解。”岑栖见女孩应的坦荡,方才没有多疑追究。
女帝明面上宽恕亲王,心间已是杀意翻涌,现下西苑必须要万分小心,绝不能容许穿出闲言乱语,招惹祸患。
而好不容易柳樱捂热美人姐姐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放入毛毯之中盖着,谁想另一只柔弱无骨般的玉手却幽幽伸到面前。
“怎么啦?”
“这只手也有些冷了。”
言简意赅,只是让人有些没缓过神。
柳樱茫然眨眼看向理直气壮等着伺候的美人姐姐,方才捧着玉手,暗想身娇体贵的金枝玉叶,大概不过如此吧。
不过美人姐姐这样看起来才有几分柔弱可欺小白花女主气质嘛!
岑栖心安理得的享受女孩服侍照顾,眸间笑意不减,暗叹她的体质确实是暖和的很啊。
殿内炭火不曾停歇,可殿外春风似锋利剪刀,吹拂而过,让人脸颊生疼的厉害。
午后宋管事同几个大宫人,带领新宫人整齐的迎风站立风口堂院。
宫人们大多冻的瑟瑟发抖,面色俱是红的厉害,其间不少被吓得红了眼。
“西苑的规矩不许闲言碎语,更不许聚集妄议宫廷之事,你们初进宫不懂规矩,才只罚站半日,往后若再有违背,鞭刑处置驱逐西苑,可曾听明白了?”
“明白。”
众宫人闻声,不敢再多言半句,一时陷入沉寂。
宋管事双手合于身前,眉目严肃俯瞰这些宫人,方才转而进入屋院。
一道厚重门帘遮挡外面肆虐寒风,大宫人于一旁奉茶服侍出声:“宋管事,这些宫人才入宫不到半月,如此罚站恐怕容易得伤寒。”
“宫里办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尤其是此时此刻,她们要是失言大不敬,轻则罚做苦力,重则处死,到那时就不是区区伤寒小病了。”说罢,宋管事接过茶盏吹拂饮用,思量出声,“你去命后厨准备些姜汤,待会让她们服用。”
“是。”大宫人低头应声。
窗外天色灰暗变化不定,而屋瓦上的积雪,亦随着时日逐渐消失殆尽。
可屋檐的雨水却连绵不绝,嘀嗒不停。
春雨细密如针,却不比冬日暖和几分,湿漉漉的时节,书画卷纸极其容易发潮,连带宣纸亦润的不便落笔。
京都街道来往行人多是撑伞行进,偶有空手行人,更是因避雨而神色匆匆。
年节过后,商铺里生意渐而冷清,书斋亦是如此。
常黎撑着油纸伞看着书斋匾额,左右观望无人,方才探手收伞,抖落雨水,迈步进入其中。
只见其中各样书册摆放的整齐有序,墙面悬挂不少画作,常黎行至柜道:“你们这有没有新修的诗集?”
书斋掌柜见着来人,而后特意向外张望,方才摇头应:“不好意思,目前没有。”
常黎闻声,将指尖卷起的小纸条放置面前说:“那就赶紧进些新书吧。”
说罢,常黎提伞出了书斋。
书斋掌柜收起小纸条,恍若无事般的密卷封存,继续看店招呼生意。
夜色朦胧,西苑主殿矮榻岑栖指尖展开小纸条条观阅,而后将其焚毁香炉之中。
烟雾断续飘散,岑栖倚身盘坐在矮榻,指腹轻敲桌面,闭眸思索常黎的告信。
大皇女岑若绮之死真的与二皇女岑淮荌有关么?
从目前情况来看,岑栖不太相信常黎的判断。
若是大皇女没有留下血字澄冤,二皇女或许还能杀人灭口安稳度日。
只要将大皇女装扮畏罪自尽,造成死无对证,尚可息事宁人。
可现下大皇女遭受诬陷蒙冤之事闹的人尽皆知,那真正布局陷害的二皇女,反倒容易再度陷入危险风波之中。
哪怕现下女帝因此迁怒亲王,并未怀疑皇女。
可二皇女不敢笃定自己手里没有她制造谋逆一案的罪证,如此妄为,岂不是自寻死路?
如此莽撞行为,实在反常,按理二皇女当务之急,最应该先对付西苑的自己才是。
将大皇女杀害致死,却又不让她承认谋反,这对二皇女既危险又无益,愚蠢至极。
岑栖眼眸缓缓睁开,视线落向已然消散烟雾的灰纸,暗想大皇女之死或许是另外一股势力所为。
这股势力能无声无息入重兵把守的大牢谋害大皇女,绝对非同一般人。
现下大皇女一死,亲王党如履薄冰,熙亲王安亲王纷纷被禁足府邸。
朝中局势骤然之间剧烈变化,这是岑栖亦未曾料到的局面。
不过混乱无序,通常是心怀野心阴谋家的阶梯。
此时皇女们恐怕亦多有蠢蠢欲动之心。
现下对于岑栖而言,或许并非全是坏事。
寂静殿内,忽闻细索声,岑栖亦收敛繁杂思绪。
从外提着热水桶入内的柳樱,踉跄的到矮榻,长松了口气道:“姐姐,快来泡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