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32)
南郡之行非常顺利,不从者皆遭到当场镇杀,她坐在上堂,冷眼望着瞬间失了声音的商户,问他们要不要再回答一遍。
徐舒大力嘉奖她,黄金不要钱地往她府邸抬。
她是女人,徐舒不能像擢升雷占平一样奖励她,只能时不时地赏赐这些身外之物,况且这些不过是路上流水般往姚京涌来的巨额财富中的九牛一毛罢了。
只是不知道掏空了大半南郡的金银够边境烧上几个月。
她意识自己不该这样想,压平了唇角讽刺的弧度。
狱卒递来一把伞,殷勤地说要送她。
她接过伞,让他走了。
岁宴即将开始,她要找个厢房换身衣裳。
宫道夹着深雪,小太监们手执扫帚匆忙扫开,以免妨碍贵人行走。
她撑着伞,再一次,和沈濯夹道相逢。
他穿了殿前司的官服,朱红圆领,皮质腰封上挂着金鱼带和长刀,衬得他腰瘦挺拔。
红色很衬他。
陈照月面对了一整日剖肉活血惨叫咒骂的那点烦躁忽然散了,她游走的皇宫多年,控制表情的能力一流,旁人看不出什么不同。
“恭喜。”
越级升官,自古以来都是好事。
可沈濯听着刺耳。
她明明知道他的擢升代表了什么,可还是能古井无波、客气淡然地恭贺。
沈濯喉咙里冒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艰涩。
“你应该厌恶我。”
哪怕是一个冷眼,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再不然一次对面不识的漠视……而不是现在这样,带着如释重负的语气,送上真心真意的祝福。
陈照月说:“怎么会,你早该到三品了。”
沈家将门世家,对主支出色嫡子不倾心提携反倒放手,仍由其他世家压制的唯一原因就是那段沉默在姚京权贵唇齿间的过往。
陈照月亲自上门退婚后,沈濯不惜以恶劣行为杜绝沈家替他重订婚事的想法,家族权威受到挑战,恼羞成怒后转为培养他人,对曾经的内定家主彻底流放。
所以沈濯比应常怀大,武官比文官好升,他却还在五品,甚至被上司派了巡检司都指挥使的苦差事,要知道这职位一个散直就能当了。
小太监们自觉去更远的地方扫雪。
她是诚心的,沈濯想。
以前他觉得,陈照月走到如今,婚事于她不是后半辈子的免死铁券,而是剥夺她手脚的刀剑,所以他要的不多,能站在她身边,哪怕不是以期待了十多年的身份,他都能带着这份隐秘的喜悦到死的那一刻。
而且他自信,如果有一天徐舒要撤卉罗司,陈照月要成亲了,他也一定是赢面最大的那个。
直到三个月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我这里还有一桩喜事。”
他盯着陈照月,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丝表情变化。
“我爹替我定亲了。”
陈照月微微一笑,没有惊讶:“祝贺。”
沈濯的心脏仿佛被针扎了,泛起密密的疼痛。
他听见自己恶毒的声音:“成亲那日,陈指挥使一定要来啊。”
陈照月好像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很快调整了表情,还是该死的笑容。
“好,一定封一份厚礼。”
沈濯再也忍不住,大步越过她。
如果不是天色昏暗,陈照月一定能看见,沈濯宛如被两大碗沸米醋浇过的红的滴血的眼睛。
要是能,他肯定生嚼了行刑的人。
咚——
咚——
咚——
伴随三声彻响皇宫的轰鸣钟声,申时已到,岁宴开。
纤瘦美丽的舞姬如鱼入场,各色软绸在空中舞动,年轻而绘彩的脸庞在彩色中闪动,乐师们用尽全力,以一曲极高技巧的乐调将岁宴拉入高潮。
同僚好友之间相互敬酒,伴着大殿内的温暖沉入美酒的怀抱。
赵西亭推无可推,也喝了几杯,瘦老的脸上染了绯红。
翟山意以家眷身份入场,在座各位都是他上峰,往日一些稀碎的嫉妒和轻蔑的敲打全部以酒水袭来,他饮了一杯又一杯,趴在桌案上一动也不动。
“翟大人酒量不佳啊。”有人半是嘲讽半是玩笑。
“算了,雷侍郎那边还没敬过呢。”
说话的人有些分寸,拉着同僚去敬雷占平了。
南郡富商捐献几乎全部身家,为边境解了燃眉之急,功劳全部算在了雷占平身上。
朝官心里门清,雷占平天天都在姚京,消失不见的是陈照月,徐舒是想提携他。
面对无数金樽清酒,雷占平看似笨拙实则圆滑地应付一群狐貍。
直到最后赐宴的环节也结束,徐舒和皇后都以疲累先走,留着太子徐暇招待群臣,群臣不敢敬徐舒,也不敢灌徐暇,三三两两地回了家。
雷占平带着徐舒赐的两道菜回家。
他怕有人跟着,没去找陈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黑黢黢的街道,门口亮了两盏大灯笼,铺出一片温暖的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雷占平的心忽然乱了两下,竟觉得那灯笼像极了幽冥里喜食活人的恶鬼瞳眸,透着一股香甜的陷阱味。
他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的确没人。
他略略放了心。
眼下想他死的也就那孽障一个,就算她当时不死也活不下来。
光亮在他脸颊上投下两片长长的阴影。
不过他捏不准翟山意的态度。
雷占平能勘破宣止盈的身份除了那声要命的‘爹’,离不开翟山意似有若无的暗示,可他真的杀了那孽障,翟山意又瞬间化作疯子眨眼间杀了几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