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41)
“我没事,瓷瓶摔了。”
应常怀紧紧闭眼,仿佛劫后余生,深深吸气后说道:“怎么也不留盏灯,夜里摔了怎么办?”
他转身去点灯盏,举起来朝她走,走近灯火一凑,一地的碎瓷片里沾了沾了红色,宣止盈扶着床柱单脚立着,疼得嘶嘶吸气。
见她无事,应常怀终于松了口气,点燃床旁的烛火,又把她抱回床上。
血湿答答地往下滴,沾上他的衣裳,他顾不上管,要去看她伤口。
宣止盈把脚一缩,缩回了被子里。
应常怀的手怔在空中,这才想起来,她毕竟是个姑娘家。
“我去喊陆莺。”
“欸,别!”
宣止盈抓住他的袖子,烛火跳动,在她眼底投下一排浓而舒朗的阴影。
“自打被关后再没人陪她过除夕,别打扰她兴致了。就被扎了下,包扎下就没事了。”
应常怀拗不过她,从应遥祝屋子里拿了些伤药来。
宣止盈拆了袜子,昏黄灯光下,一只莹白的脚露了出来。
应常怀僵了一半身子,快速背过身去。
宣止盈清理了伤口,又上药包扎,没一盏茶就解决了。
应常怀递过彩火棒,替她点燃。
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她五岁就不玩这玩意了,想归想,宣止盈还是顺着他的意,烧完了一整根。
应常怀终于满意了,收拾完东西离去。
确认他走远后,宣止盈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血。
血迹与碎片底下的血重合,彻底分不清先后。
除夕夜的爆竹声直至深夜才歇,姚京城陷入甜蜜的梦想,与此相距千里的边境,又是另外一番气象。
“好多年不见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应遥祝脸上没带一丝笑意,完完全全都是客套。
连仲明不知道该怎么回,仰头喝干一杯酒后,才说:“你当大将军了。”
应遥祝笑了笑:“算祝贺么?啊,真是及时,在我当了大将军快三年后。”
连仲明彻底沉默了。
隔着一扇门,将士们划拳喝酒,骂人大笑,烛光落在他刀削斧刻般分明的脸上,竟依旧似少时般英气逼人。
应遥祝握紧了桌底的手,不再难为他:“有事说事吧,要被人看见,长满嘴我也说不清。”
“入城令牌。”
让他说他还真的只说事!
应遥祝只觉一股气血翻涌至胸口:“没有。”
连仲明不再纠缠,微微颔首,将斗篷带好,拿着弓要走。
应遥祝紧紧攥住下裳,气的火冒三丈。
但她不想露出在意的表情,那是认输的证据,于是压住火,淡淡道:“如果你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把刘方禾劝降的,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她的话让连仲明停住了脚步,他似乎思索了一会儿,转过头:“他是孙吾齐的儿子。”
应遥祝忍不住追问:“逢承善的副将,那个率先斩杀传旨太监,逼得逢承善黄袍加身当了吴王的孙吾齐!?”
她平素豁达镇静,极少会被事情震到。
连仲明点了点头。
“不对,孙吾齐的儿子差不多全被陛下杀死了,刘方禾是景平二十一年生,逢承善占地为王是景平二十八年的事,孙吾齐又不是神算,怎么会提前七年想到留下一缕血脉。”
连仲明解释:“不是神算,是阴差阳错。”
应遥祝盯着他,等他说话。
“景平二十年,孙吾齐请了一大帮将领喝酒,跟刘青鹭换了美妾。”
尹朝换妾之风盛行,尤其是文人格外推崇。
接下来的事他不用说应遥祝也能猜到,那位被刘青鹭收下的美妾就是刘方禾的母亲。
“证据。”
“稳婆接生时的注录。”
一本注录而已,应遥祝觉得好笑。
但她很快明白,证据有没有力根本不重要,只要吴地把消息往徐舒案头一递,以他的疑心来说刘方禾必死。
“你们用起离间计来,丝毫不输西越。”
她是在借四十年前西越用离间计让尹朝临阵换帅而后反攻成功的事讽刺他们。
连仲明没回话,但他肯定听懂了,紧紧地抿着唇。
他半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看见他眼角的细纹,应遥祝忽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下,酸涩如泉涌。
她低低地说,带了点一丝浅淡地几乎不存在的请求:“说点什么吧连仲明,好不容易见一面。”
她往杯中倒满酒,不喝,就定定地望着水里的倒影,一动也不动,等着他说话。
连仲明张了几次口都没发出声音,最后说:“听说你毒解了。”
话音刚落,一杯酒水狠狠地砸过来,浇了他一脸。
应遥祝甩一个空盏都能嵌进凳子,更何况装满了酒的杯子,连仲明额头高高肿起,他后退两步,脸上的温酒被风一吹,冰的瘆人。
但他没有生气,呆了两秒后,用袖子慢慢地擦脸。
“对呀,我非但解了毒,还纳了十几个男宠天天夜里跟他们颠鸾倒凤,快活的要命,哪像你,一大把年纪又老又丑没有人要,卖屁/股都赶不上热乎的,死了都没人给你烧纸。”
明明被骂的是他,她却难过的要哭出来了。
连仲明站在那里看她,最后轻轻道:“对不起。”
她用尽全力才让眼眶里的眼泪别掉下来,才能让她看起来没输的太惨。
“你说的是哪一件?”
连仲明又沉默了。
应遥祝死死的压住嗓子里的呜咽:“逢青卓为什么让你来,你知道吗?”
这次他答了:“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