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45)
——她的确活不久了。
没有人能逃过蛊王的诅咒,她最终还是会和历任祭司一样,沉睡在无亲无故的野地里,魂魄不得安宁。
宣止盈哭了。
她好像永远也报不了仇了。
应常怀接到消息时,已经在急疯的边缘,下了马就直奔白鹭院,踢开侧屋门。
巨大的响声吓了陆莺一跳,她下意识转头,让出了脸色苍白的宣止盈。
屋子里烧了好几炉炭,热的人想脱衣,花鸟屏风架在一旁,后面是没收拾好的浴桶和衣裳。
宣止盈穿着一身里衣,拆了发髻,抬起头时露出额角早已干涸的血迹。
陆莺本想说他两句,但见他戾气横生,眼底怒火滔天,便半点也不敢作声了。
“滚出去。”
应常怀看着宣止盈,对陆莺说。
陆莺犹豫了一瞬,应常怀对旁人向来没有好脾气,拽着她袖子把人扔出去,而后重重合上门。
陆莺急得拍门:“她脑袋上还有伤,你别碰她!”
应常怀怒喝:“尹征!”
慢一步下马的尹征将陆莺强制带下去,把周围的奴婢全都喊走,清出了地方。
屋子里静极了,谁都没有先说话。
“你有病是吗?”
应常怀先忍不住,率先发难。
宣止盈披着头发,黑而光泽的发丝如奇巧匹练,顺滑散开,走近了还能闻到丝丝花香。
她的沉默更加激起应常怀的怒火。
“这么多人找你一个人!一天都没吃饭喝水,你看高兴了,满意了!”
宣止盈伸出手指勾住一丝头发,缓缓地缠着。
应常怀问:“今天上午不是好好的吗?说堆雪人就堆雪人,动手之前我甚至都猜到你要在那只大王八上面写应常怀三个字,珍珠金银星星月亮,除了养伤上我违逆你的意思外,其余的算得上千依百顺了吧!?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这什么破理由!他在外面听到的时候就想骂死她,真是用尽了此生最大的修养才忍到家中发作。
“怎么了?哑巴了!”
宣止盈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微微仰起头,烛光照出半截玉石般的脖子。
“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救回我怎么办?”
应常怀只愣了一瞬,口吻冷淡道:“那雷占平必须死。”
宣止盈扯了扯嘴角,有点想哭有点想笑。
她说:“我骗你的,其实是脚滑磕了脑袋,觉得丢脸才躲起来。”
她的声音又小又细,听起来特别没有底气。
应常怀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又已经发过火了,至此气消了大半。但她闹得动静太大,不知分寸,应常怀想给她给教训,站在原处目光冷淡,并不表现动容。
宣止盈拿起陆莺放下的温帕子,有些冷了。
“我头有点疼。”
应常怀遏制自己往她额头瞟的眼神,依旧不动。
宣止盈的手没收回,看着他:“哥哥。”
应常怀紧紧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帕子。
“下次不准这样。”
他一面给她擦掉干血,自忖觉得语气太严厉。
“让她们全蒙住眼睛。”
-
“到了。”
马车中的陈夫人深深吸一口气,带上了幂篱。
高挑而美丽的婢女扶她下车,不远的府邸门口,等候多时的管家上前恭敬迎请。
婢女为她披上毛领大裘,寒气瞬间被隔绝在外,陈夫人整个身体暖洋洋的。
那是她过去四十多年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鄙姓胡,是王府的管家,王爷特地吩咐我在此等候。”
陈夫人微微垂首:“胡管家。我随母姓,名云珠。”
“云珠小姐一路辛苦了,大雪天不好行路,马车颠簸,府中早备好热水和衣物,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岐王不愧是徐舒最宠爱的弟弟,不过是一座暂居之所也修建的如此豪华富丽,长廊皆用厚布围住,下设热坑,人行走在上不觉半点风寒。
云母壳磨薄了拼凑而成的云母八角盏,每一盏都精妙绝伦,贵比黄金,他竟奢侈到搁在长廊顶上当灯笼照明用。
陈夫人尽收眼底,对岐王的受宠加深了认知。
胡管家带着她往后院走,边道:“王爷刚回姚京就想见您,但雷校尉拦住了,后来陛下召他才一拖再拖。听闻您愿意前来,王爷特地唤我入宫百般叮嘱,务必不能怠慢了您。”
陈夫人客气道:“替我多谢王爷。”
胡管家听到她的称呼,不再提岐王了。
等到了住所,陈夫人脸色微变,没办法,胡管家安排了一座大殿给她住。
殿中忙碌的婢女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朝她和胡管家行礼,细细数来,竟然有五十多人。
胡管家让她们见礼。
五十多位少女同时道:“云珠小姐好。”
陈夫人偏了偏头,眉间隐隐有不悦:“我一个人住就行了。”
胡管家忙道:“那怎么行,您是王爷的……这是王爷的意思。”
言下之意是,他也没办法。
陈夫人问他:“连住的地方几个人,我都不能做主吗?”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带了稍稍尖锐的质疑,对她来说,这是极其难得的情绪。
胡管家为难死了,他既不能违背王爷,也不能让陈夫人不悦,在多番哀求下,陈夫人终于松口,留下了一半的人。
陈夫人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胡管家想了想:“王爷准备和陛下说您的事,要等宫里传消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