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天，温思眠知道，应遥祝的成功无法复刻。

她太受上天宠爱了，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了便宜，所有人看她的时候，看见的是她优秀的战绩、是她勇猛征战的身影、是她打下的城池和带回的金银，而不是她与天下女人一样的胸脯和长腿。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验证了温思眠的猜想。

所有女将被遣散回家，只有应遥祝一个例外。

她的强大已经超出性别，让徐舒不得不抛下偏见重用她。

应遥祝实现了六年前的目标，成为了尹朝建国史上第一位女大将军，而温思眠也实现了她的目标，嫁给一位王公贵族，过上普通女人相夫教子的生活。

但国公府唯一的小姐林汝无法明白，她追问道：“这跟你做出的事有什么关系？”

温思眠反问：“你为什么嫁进东宫？”

林汝厉声质问：“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她生气的样子也很克制，那是过去高居上位二十余年的岁月留在骨子里的痕迹。

微带怒意，但美丽。

温思眠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还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希望。”

在播种前，有经验的百姓会把仓瘪的种子挑出来，

旁人说，你不播下去，它就绝对长不了，播下去还有可能张成。

但百姓说，耕地有限，要留给更饱满更有可能发芽的种子。

旁人问，那挑出来的就不要了？

百姓说，要的，留下来，若是地遭旱涝收成不好，再拿出来播种。

连大字不识的百姓都知道，人有的选的时候要挑好的，她自认聪慧，又为什么要在一个看不见前程的树上吊死呢？

但是林汝没办法理解的，她有很多很多饱满的种子。

殿门已经近了，温思眠走到廊下收起伞。

“多谢太子妃相送。”

林汝也收伞，与她并肩站在廊下。

“别这么着急送客，你还没换衣裳呢。”

温思眠笑：“太子妃要亲眼盯着我换衣裳么？”

林汝以为自己妨碍了她的计划，微微勾唇：“怎么，是要藏什么见不到人的东西，所以才不能被我盯么？”

温思眠道：“自然不是。”

她仰头瞧了下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仿佛为了证明她的想法，下一刻，整个皇宫里突然传来一道轰塌声。

林汝立时转头，望着声音传来之处。

看清的那一瞬间，林汝牙齿打颤，身体控制不住发抖。

远处雪沫惊飞，飞鸟悬空哀鸣，宫人们提着裙子扑向碎瓦和折木的雪墟，嘶声大喊。

——芳卉殿，塌了

“妾身只是觉得，太子妃应该没空了。”

温思眠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芳卉殿塌

一炷香前。

早在珍宝宴开始没多久，魏淑的银钱就花的差不多了，后面看上的蓝玉簪子、珍珠头面都是央求尚七小姐帮她抢下。

尚七小姐身家丰厚，这点银钱不过毛毛雨，但她对小辈秉持疼爱不溺爱，等到魏淑求她第三件时，摆手拒绝了。

“嫂嫂，我是真的喜欢。”魏淑哀求道。

那是一对翠玉臂钏，极其漂亮的辣绿色，好似浸在一汪水中的青山，配着金丝钏身，精巧夺目。

在座的小姐们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这般正的颜色又这么一大块翠玉，实在极品。

尚七小姐神手戳她脸：“今日珍宝宴上的东西，没你不喜欢的。”

这话一点也没说错，几十件精品中随便有一套添到嫁妆里戴出来就惹人羡慕了。

魏淑轻轻摇她手，央求道：“等回家还你。”

尚七小姐笑：“呀，我们家淑小姐这么有钱啊，让人羡煞。不如你选吧，若要这对臂钏，那就的和方才的一起明算账，分期还给我，要么就到此为止，蓝玉水晴簪和珍珠头面当我给你添的嫁妆。”

魏淑转了转眼睛，收回手。

“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臂钏。”

嫁人了就不方便戴了。

说是这么说，可真的好漂亮。

魏淑眼巴巴地望着。

不让她继续买下去，是尚七小姐考虑到珍宝的数目与今日到场的小姐数目相若，魏淑小姑娘没心眼，见到好的都想要，尚七小姐担心惹其他小姐不快，引得林汝为难，才变着法子劝阻她。

尚七小姐柔声劝道：“好啦，等我五姐夫出海回来，到了好东西定先叫你。”

魏淑这才开心。

林汝暂离有一会儿了，魏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凑过来悄声问她：“嫂嫂，你见过他么？”

她含羞带怯，雪颊染粉，尚七小姐一眼就明白她话中的‘他’是谁。

尚七小姐微微掩唇：“嗯。”

“那他……”魏淑咬着唇，耳朵尖都红了，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尚七小姐忍住笑：“急什么，等成亲不就知道了。”

魏武侯为了让魏淑答应，说了沈濯不少好话，赞叹他少年英才、璞玉终成，魏淑听得心神徜徉，恨不得立时见上他一面。

定亲那日魏武侯夫人在堂后架了扇屏风，让魏淑躲在后面，好歹看上一眼，谁知道沈将军说陛下临时找他有事没有来，魏淑好奇的都没睡好觉，总想着见一见。

两家安排了几次机会，都因为各种意外没见到，魏淑一肚子好奇积水累坝，再不如愿，她真要忍不住了。

“嫂嫂！”

尚七小姐笑出来，不再逗她：“好了好了，还要听么？”

魏淑轻哼一声，老老实实地听。

“他么……瞧着凶巴巴的没个笑脸，脾气也不好，碗大的拳头好像能砸死人，三天两头的动刀，遍地仇家比护城河里的鱼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