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63)
应常怀朝他垂首行礼。
文期若不耐地把人喊到墙角,左右四顾,语气不甚好:“如果是为了你的辞呈,就不必说了。”
应常怀依旧恭敬:“还请大人通允。”
虽然因应遥祝的事,文期若对应常怀印象不好,但他也有一颗爱才之心,眼见一个出色后生找死,怎么样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文期若问他:“应遥祝在前线打仗,而她唯一的亲眷却想离开姚京,但凡我狠心点把你折子往吏部一递,今日马军就要围住应府了!”
应常怀是官,但更是质。
徐舒把他困在姚京,就是拿捏应遥祝。
他与之应遥祝,就如同刘家与之刘方禾,是手段,是代价!
只要应遥祝一日未交换兵权,他就一日身不由己。
他说的话应常怀都明白。
应遥祝从不避讳,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和他说了,剩下的那一分以他的悟性也能参透,但是他没有办法,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宣止盈死。
曾经的荣耀和权力,在此刻化作铁链,将他牢牢地绑在名为姚京的柱子上,分毫不得机会。
他想过直接走,但依照此举非但无法成,还会让应遥祝遭受怀疑。
此事无解。
文期若给他判处死刑:“不管你因为什么,我劝你别再提,最好想都别想。”
应常怀深深吸一口气,朝他鞠礼。
文期若冷眼看着,往旁边挪一步:“我可受不起你的礼。”
“非是求人,大人帮我劝我,辞仪心中感念。”
原本可以不插手,不管徐舒如何处置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文期若就是扣住了他的辞呈,所以应常怀谢他。
文期若冷笑:“可我瞧着,你不像是听进去了。”
应常怀不发一言,敛衽行礼。
回到应府时,天已半暗,灰暗天光笼在每一寸瓦上。
应常怀钻进书房重新写了份辞呈,思量话术,要尹征派人直接送往吏部。
宣止盈敲门进来喊他吃饭。
在绿泉的精心照料下,她的脚好了大半,只要不跳不跑,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什么菜?”
宣止盈报了一连串菜名,没一样是他喜欢的。
“没点素的么?”
“你又不在家,我自然按照我想吃的点。”
明知她在使坏,应常怀仍然纵着,眉尾微垂,做出不悦的样子。
宣止盈就爱逗他,笑得咧到耳根,离开脚步轻盈。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应常怀想起她尾巴翘天上的得意样,不由得摇着头笑。
“对了!”
宣止盈掉回头,扒拉门框,探出半个身子。
应常怀唇角一敛,依旧又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周大哥下午来找你,我留了他吃饭。”
她说完这句掉头就走。
听见周时序来访,他心中微沉,辞呈的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又该安排谁陪她去吴地?
他微微叹息,顿觉棘手。
和他想的有些出入,周时序在桌上吃的又香又美,宣止盈喜欢的炒三丝尽被他夹干净。
宣止盈想说什么,在看到他脸上大红的巴掌印后,终究抿紧了唇。
应常怀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就这么盯着他吃饭,自己一筷子不动。
终于,在将最后一碗冬笋鲜肉汤喝干净后,周时序放下碗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真的太倒霉了。”
就如宣家对活虫习性了如指掌,周家对草木也是目知眼见。
周时序对研习蛊术没兴趣,一心扑在将奇草与粮种结合,想要制出一种占地小、粮产大、作期短的新粮种,在郊外包了庄子,雇人种植。
谁想到,今年冬日里那几个看护的农人起了坏心,把他未熟的作藤挖出来偷卖,害的人家上吐下泻,险些去了半条命。
病人只知道他们是哪个庄子的,一纸诉状把周时序告到了京兆尹。
往日他遇见纠纷都有应常怀帮忙,这次他想着应常怀心烦,且自己无过,便主动去找了那几个病人家人谈,好好将道理,再给些银钱,就当花钱消灾。
他想的倒是好,对方人多势众,尤其听他说与自己无关时群情激愤,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先不说,他平白挨了好几个巴掌。
周时序怕自家娘子担心,特意递了话借口来应府住几天。
宣止盈听的不忍,拿公筷将剩的炒三丝全夹他碗里。
应常怀也说不出话来。
周时序十八来姚京,为了种出新粮种扎根在庄子里十几年,遇上的纠纷根本数不清。一晃十几年过去,他志向未改,不忘初心,应常怀也是要叹一句可歌可泣。
“我让尹征问问。不过你脸上的伤怎么算?”
慢慢的,周时序气消了,摸了摸还疼的脸,声音有点闷。
“算了,也怪我走眼。只要官府能找到那几个人,把事说清楚就行。”
至于他挨得巴掌……欸,人孩子丢了半条命,慌神也是人之常情。
周时序说:“我还有个事求你。”
应常怀:“说。”
周时序道:“脸上的伤还要三两日才能消,但我四弟明日就到姚京,能不能让他在你府中住几天?”
应常怀没有把家借人住的习惯,皱着眉刚要建议住客栈。
“四弟蛊术超群,是周家下一任祭司,有他跟我一起,粮种的事定然能解决。”
“咳咳咳咳咳——”
宣止盈一口水呛住,咳的昏天暗地。
应常怀顾不上回答,替她拍背顺气。
她眼中全是呛出来的眼泪,红红的,像是两颗红玉。应常怀端来一杯水凑她唇边,她摇摇头,借着他的手抿了点,紧接着问周时序:“你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