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65)
魏武侯的三婶只道:“反正魏家祖例如此,代代不得违背。尚氏生前温柔体贴,若是在世,为了魏家前途她也定会点头。”
尚勤鸣当即冒火,和她辩起来。
他虽是侍御史,通晓朝廷律法,但家训祖制不归律法管辖,渐渐落了下乘。
侯府一声不吭,纵着他三婶喉舌杀伐。
尚君宜拉住尚勤鸣,看向魏武侯:“这也是你的意思么?”
魏武侯站出来:“岳丈大人,尚婉嫁到我魏家就是我家的人了,祖制是宗老们商讨敲定,我一个小辈实在无法置喙。不过请您放心,我定会亲自去庄上看她。”
尚君宜冷笑一声:“说得好。”
下一刻,他扬手一挥,一群卫士冲进来将窄窄的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接下来不用他说,尚勤鸣亲自抽刀压在魏武侯脖子上,要他带路。
魏家真不是个东西,尚七小姐好歹救了魏家小姐,竟就收拾了间柴房停灵,棺材也是最次的。
尚勤鸣火冒三丈,实在看在妹妹面子上,忍住了踹人的冲动。
魏武侯的叔伯极其愤怒:“尚君宜!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讨公道么?尚婉嫁到了魏家,永生永世哪怕做鬼也是要服侍我魏家,陛下对你的恩宠已经到头了,还不认清自己的身份么!”
他们就是从早朝中闻到了风向,才敢如此狂妄。
尚君宜眸光淡淡,问人要了纸笔,随即扔在了魏武侯的脸上。
“懦夫。”
纸张飘摇落地,魏武侯捡起来,脸色极其难看。
这竟然是一封休书!
尚君宜代表尚七小姐,休了魏武侯。
因着抢人匆忙,接踵而来的置办纸人、布置灵堂、知会族亲等一干事宜让尚勤鸣忙的不可开交,尚君宜待诏入宫,他一个人独挑大梁,水都没喝上一口,嗓子都要冒烟了。
好歹是把水陆道场和灵堂办好了。
尚勤鸣和尚君宜是尚七小姐的兄父,不能替她戴孝,她肚子里的孩子没能生下,没有子女。
葬师说可以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替她守孝。
尚勤鸣正打算问细节,瞥见尚君宜的身影,让葬师先回去,他则走上去喊了句‘爹’。
看着一夜稳重起来的儿子,尚君宜感触颇深,最终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吃饭了么?”
“还没,厨房温在灶上,等您一起。”
尚君宜点点头,进灵堂烧了三炷香。
棺材铺里的好棺材几乎都被买走,尚君宜把自己的那副让给了女儿。
尚七小姐躺在刷白的棺内,换上了一身鹅黄绣柳枝的衣裳,青黑的脸涂上浓浓的铅粉,灯烛昏黄,看起来她只是睡着了。
尚君宜伸出去握她的手,好似摸到一截僵硬的石头。
扶着棺木,他泣不成声。
他的女儿,他那么好的女儿……生下来就没了娘,摊上一对什么都不管的父兄,依旧长的那么好。
那么温柔,那么善良……
还有三个月她的孩子就要降世了,贼老天恶心作呕,生生地掐断了她的未来啊!
“你来收我的命啊!贼老天!”
尚君宜哭喊着这一句,猛厉捶棺,险些跌坐在地。
已经哭过一轮的尚勤鸣再次红了眼,强行扶尚君宜离开。
“爹,妹妹在天上作神仙去了,她会保佑你的。”
尚君宜哭得不止,将父亲严厉的假面撕的粉碎。
他明明比尚勤鸣还要高一点,在他怀中却像是个重伤的士兵,虚弱无力,等待着谁的救援。
尚君宜死死抓住尚勤鸣的胳膊,老泪纵横:“婉儿没了……”
尚勤鸣泪如泉涌,连连点头,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尚君宜继续哭喊:“婉儿没了!”
“我的婉儿没了啊!!!”
尚勤鸣忍不住流泪,哽咽着点头。
“天杀的杨家啊!”
这一句怒吼用尽了尚君宜所有的力气,他跌在尚勤鸣怀里,腿软的久久站不起来。
尚勤鸣紧紧地抱住他,想要给他依靠,尚君宜用力回抱,泪流满襟
这一刻,尹朝横跨在二人之间父子尊卑被生命打碎,他不是他的父亲,他不是他的儿子,他们只是共同失去亲人的可怜人。
夜还未深,右相府打扫的下人离得远远的,没有人敢这时候打扰。
孙惠
左相府
赵西亭抬了椅子坐在院树下,观飞雪千万。
管家撑开伞,小心地把汤药端到他手边,叮嘱他快些喝。
赵西亭轻咳两声,将搪瓷碗捧住暖手,眼角是数年未见的笑意。
“我太高兴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棺材脸,此刻喜上眉梢,仿佛回到登科之时,白马长街,策马扬鞭,无数姑娘心折此日,将花与手绢通通掷向他。
“尚君宜被冷待,他自己找死啊!”
这个‘他’是谁,管家心如明镜,为自家老爷多年夙愿终究得偿心生欢喜,忍不住落下泪:“太好了,您等了这么多年,终于……”
管家抬手擦了擦眼角,哽咽难言。
他最知道,自此夫人死后,老爷被恨意折磨的日夜难寐,白日还要伏在仇人脚旁高呼万岁。
赵西亭大笑:“不要哭,这是好事啊!”
管家嘴中告饶:“是,奴才煞景了,天大的好事。”
赵西亭笑出泪来,将掌心温凉的药汁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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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尚君宜由小太监再度请入宫,于早朝前见了宽衣洗漱的徐舒。
他穿着里衣,由几个伶俐的宫婢伺候穿衣。
尹朝天子除祭祀等必要场合,上朝都穿常服,徐舒喜淡黄揆袍,配长翅帽,穿戴起来并不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