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竟只能捂着脸，像个疯子一样大声喊着，口中只能说一句话，那就是“给我滚，滚，滚……”就这样无限重复着。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仿佛一场倾盆大雨，最终汇聚成巨浪，将他吞噬。

忽然，他感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那人不停地跟他说话，急得满头大汗。

那人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双眼弥漫着复杂的情绪。

绝大多数是痛苦，他甚至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竟是溢满泪水。

红得令人心碎。

对方似乎在说些什么，不过方黎此刻无论听什么都像隔了几座大山，听不清，也听不懂。

脑子好像坏掉了一样。

旋即，他突然感觉手臂一痛，隐约之间，他看到了一个手握注射器的护士。

很快，困意袭来，他才知道自己竟被人打了镇定剂。

药效太快，他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只是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看清了眼前之人——

令他魂牵梦绕，穿越时空也要重逢的人。

‘这是什么药，竟能产生幻觉？’

方黎自嘲地想着，彻底堕入了沉睡。

*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睁开眼睛，他首先看到的是窗外的蓝天。

配上碧绿的梧桐叶，美得仿佛一副风景画。

随后，他转过头就看到了陈亭，那人眼下挂着黑眼圈，显然熬夜了。

想到镇静剂起效之前看到的那人，他自嘲一笑，果然是幻觉啊。

“你醒了，”陈亭说着，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你可吓死我了，我来的时候听到护士说你疯了，只能打镇定剂……抱歉，据说那时候突然来了几个新患者，护士突然人手不够，才让那个姓徐的混蛋混进来。”

方黎脑子混沌着，突然听到陈亭一股脑地输出一大堆，他现在实在无法接受那么多的信息量。

不过，当他的思维逐渐清晰，他突然抓住了这些话中的重点。

“昨天……来的那个人……是……”

他昨晚喊得太剧烈，此刻嗓子疼得好像吃了滚烫的炭似的。

陈亭一怔：“……你别问了。”

方黎从陈亭的表情中大概猜到了实情。

昨天晚上徐慕闻跟他说的话还在耳畔回荡，他虽然不相信，但是心也疼得要命。

他实在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陈亭。”方黎声音沙哑地说。

“你说。”陈亭立刻回应。

“送我回去吧。”

“好。”

陈亭回复得太快，以至于方黎知道他没听懂。

所以方黎立刻解释说：“我想回家，回老家。反正我手也废了，还不如回去陪陪爸妈和妹妹。”

陈亭愣了好半天，就好像他说的是什么爪哇语似的。

方黎见对方不说话，也沉默下来。

他转过头去看向窗外，此刻，一只麻雀停在窗边，脑袋左右乱晃，可爱得要命。

不知为何，他竟然很羡慕麻雀，自由自在地、没有任何烦恼。

“你的手……”陈亭忽然出了声，语气倒是很坚定，“能治好的，别担心。”

“陈亭，”方黎转过头去，认真地凝视着对方，“我想回家。”

陈亭看起来似乎要抓狂了。

方黎感觉有些抱歉，因为他从没有这样任性过，陈亭日以继夜地照顾自己，可他却连声谢谢都没有。

“陈亭……”

“回，回！”陈亭好像彻底拿他没办法了，表情管理都快失控了，“马上就回！不过得等你身体再恢复恢复，可以吗？”

看到对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方黎的心头已经满是歉意。

“抱歉陈亭，是我任性了。”

“你受这么重的伤，任性一下又何妨？而且这也是合理要求。”陈亭说着，竟露出了安慰的笑容，“你啊，想得太多，而且还爱替别人想，偶尔也为自己想想吧。”

“我……”

“别说话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陈亭突然打断了他，“我已经加强安保了，不会再有昨天那种事发生。”

方黎眨眨眼，想说那个徐慕闻大概率也不会再来了，不过思考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有，”陈亭顿了顿，垂下眸子沉思起来，随后，便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知道昨晚徐慕闻说了什么把你刺激成那样。但是，如果你还爱他，记住了，半个字都不要相信。”

‘如果你还爱他。’

这句话在方黎脑中，竟如炸雷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点了头。

方黎闭上眼睛，有些想哭，但眼睛却很干涩，似乎眼泪暂时流尽了似的。

他很感谢陈亭，如果没有这些安慰，或许他真的会被徐慕闻的话搞到疯掉。

“不过，”陈亭话锋一转，“你回家可以，等手恢复了就回来，乐团没有你就该停滞了。”

“好，”方黎闻言微笑着回道，“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陈亭白了他一眼：“跟我那么客气干嘛？快说！”

方黎收起了笑容，尽可能认真地说：

“我回老家的事情，不要告诉谭诺。”

第125章 千里之外

陈亭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理解，犹豫地问：

“你还是不相信他？”

方黎轻轻摇摇头：“我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方沉默片刻，说：“我可能瞒不了多久。”

方黎正要开口，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然而来者并不是医生护士，而是他的老师，李众云。

这人捧着一大束花，方黎此时的嗅觉不怎么灵敏，却还是闻到了那浓烈的百合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