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黎明的协奏(48)
他可不想跟对方连朋友都做不成。
快步走回观众席,他焦躁地坐回原处,只见陈亭似乎在观察自己,可他实在不想说话。
为了掩饰仓惶无措,方黎捧起咖啡一饮而尽。
他猛的灌下一整杯,冰块麻痹了他的味觉,可是喝到最后,他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辛辣的味道哪里是咖啡?
愕然间,他怀疑自己错拿成了陈亭的酒,发自肺腑的恐惧由心底往喉咙上涌,以他吃酒心巧克力都会进医院的过敏程度,一整杯酒足够他入轮回了。
然而,他低下头看了眼圆桌,只见陈亭的酒还原方不动地摆在杯垫上。
没有喝错?可是……
他回想刚刚那杯液体,一开始确实是咖啡,喝到最后才是酒。
实在是太奇怪。
“陈亭……我、我有点不舒服,就,就先走了。”方黎想着不能给人添麻烦,所以打算先离开再赶去医院,兴许还有救。
“你怎么了?!”陈亭勃然而起,“你讲话声音怎么那么奇怪?”
若不是陈亭提醒,方黎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
而且他的耳中已经出现阵阵嗡鸣,过敏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他不能再拖了。
“没……事……我先走……先走了……”
方黎讲话变得无比困难,四肢也开始僵硬起来,他的意识越发模糊,恐惧蔓延在他的心头。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然而他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缺氧带来的不适是毁灭性的,他本能地大力呼吸,却觉得没有一丝氧气进入自己的肺部。
“方黎?!方黎你还好吧?”
陈亭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方黎的视野也变得越来越窄,好像一双大手在死死掐着他的喉咙,强烈的溺水感让他绝望。
逐渐的,黑暗笼罩了他的整个视野,四肢彻底失去了力量。
他的身体如烂泥般倒下,几乎不受控制,脸朝地面栽倒,最后的一点理智残存,但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下。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可就在这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他即将五感俱失,却能闻到那熟悉到骨子里的檀香味道。
迷离中,方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臂,轻轻触碰着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庞。
“谭先生……”方黎喃喃地呼唤着,“月白先生……”
他的思维越发混沌,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究竟为何如此惊慌失措。
最后,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了知觉。
*
“还给我!!把琴还给我!!”
方黎猛地坐起身,下一秒就被剧痛拉回到床上。
“……啊…”他疼得想打滚,却发现浑身上下都缠着绷带,几乎动弹不得。
“别动。”身边突然传来了声音,带了些命令的口吻。
“谭先生……”方黎转过头去,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看到了那张英俊的脸。
“抱歉谭先生……”方黎眨眨眼睛,眼泪就这样顺着眼角不住地滚落,“我把您的琴弄丢了。”
那人没有回应,沉默让方黎感到十分恐惧,那琴很昂贵,甚至要用英镑衡量,他无法想象那是多少钱,但也明白,他永远也还不起了。
“您生气了吗……”方黎小心翼翼地问。
谭诺轻轻摇头,身体一侧,指指身后的五斗橱,道:“拿回来了。”
方黎一怔,费力抬头,就看到了那只熟悉的琴盒——
这人竟从那个横肉男手里夺回了小提琴。
“谭先生……”方黎的双眼蒙了一层雾,他的鼻子酸得不行,轻轻一眨眼,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都流进了头发里,难受得要命。
“谢谢……”半晌,方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谭诺叹了口气,说:“你没有地方去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讲?”
方黎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可他一时找不到理由解释,却又不想被人知道他住在排练厅,所以还是决定编个理由:
“我……我被孤儿院赶出来没有没地方去,所以就暂时住在门卫刘哥家里……不是没有地方去的。”
他的确住过刘文家里,但也只有一两次而已,绝大多数还是在排练厅凑合,毕竟他这段时间也不怎么需要睡觉,而且刘文也是和一大堆人合住,去也是给人添麻烦。
“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谁知,这个谎言却被谭诺轻易识破。
方黎抿起嘴,决定转移话题。
“这是哪里啊?”他转动脑袋左顾右盼,从刚醒过来他就在好奇,因为这个房间实在是洋气得要命。
淡黄色暗纹墙纸,枣红色的家具、衣柜上还镶着穿衣镜。
连这张床,虽说是单人的,但四个角还装饰有立柱,上面雕刻着讲究的花纹,床本身也是很柔软,被褥枕头更是舒适,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一个漂亮的圆弧形窗户,窗半敞着,秋风吹动窗外的梧桐叶,发出阵阵沙锤般的响动。
很是惬意,安逸。
“我家。”谭诺回答。
方黎倒是并不惊讶,因为像谭诺这样尊贵的人,拥有如此典雅华贵的公馆并不奇怪。
他接着问:“您怎么会去大世界后门那里呢?”
大世界后门漆黑一片,还有很多垃圾桶,实在是脏乱差的地方,谭诺去那里做什么呢?方黎实在是想不通。
“你认为呢?”
谭诺的反问让方黎一愣。
“总不会是找我的吧?”
方黎是玩笑着说,可谭诺却一丝笑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