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黎明的协奏(67)
方黎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脑子里还记得,拿起琴就全忘了。”
只见那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竟从身后环住他,小心翼翼地帮他摆正姿势,最后在他耳畔低声道:“不要紧张,在琴房我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方黎简直惊呆了:“……你……”
他面红耳赤地瞪着对方,只觉得这家伙的脸皮实在是厚,说这种话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别动,”谭诺严厉地说,“保持这个姿势,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方黎惊讶地大吼出声,“我才刚好啊!”
“哦,抱歉我忘了。”谭诺温柔一笑。
方黎长呼一口气。
“两个小时。”
“啥???”
“再动就再加一小时。”
方黎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却是真的不敢再动了。
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这么冰冷的话的??
虽然之前谭诺也用同样的方式对付过他,可是到底刚刚痊愈,不仅不循序渐进,而且还这么严苛,实在是太魔鬼了。
方黎相信这人不是随便乱说,所以不敢动弹,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打算用眼神恫吓对方。
比方说现在,他就死死盯着谭诺,希望将这份愤慨传达出去。
然而这人不仅不受影响,反倒照单全收,甚至还面带微笑回应着他的注视,那叫一个从容不迫。
而且他发现,对方的视线不仅从容,而且火热得要命。
谭诺就这么坐在琴凳上翘着二郎腿,上半身倚靠着钢琴,整个人慵懒得不行,再加上那热烈得好像要把他看个通透的视线——
方黎承认自己慌了,没五分钟就败下阵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工作,”谭诺看了眼时间,说,“保持好这个姿势,不要让我发现你偷懒。”
“你放心吧,”方黎倔强的说,“偷懒就等于认输,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蠢。”
“好。”谭诺欣慰一笑,随后离开了琴房。
方黎就这样始终保持着姿势,他也有基础,所以不算特别辛苦,可是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好像要往石碑上篆刻文字,疼痛和辛苦是在所难免的。
很快他就浑身颤抖,只有刚开始学琴的时候才这样辛苦过,他没有想到经过一个月的休息,竟然能废物到这种田地。
但是他依旧咬牙坚持,秋天的天气、即便有清风徐徐却是汗流浃背。
方黎凝视着那一缕照射在钢琴上的阳光,他甚至看到了光线逐渐远离的路径,到最后,琴房暗了下来,不用看时间就知道已经中午了。
他感觉差不多快两个小时了,虽然谭诺还没回来,但他还是动了下肩膀。
不过他并没有放下琴,反之,他整理了一下姿势,指尖搭在琴弦上,开始演奏起曲子来。
是维瓦尔第的《冬》第二乐章,温馨如夜晚冬日火炉旁的童话,每当他听到这个旋律,总能想象出家的味道。
这也是他被这首曲目感动,从而学习小提琴的原因。
这首曲目是小提琴协奏曲,没有乐团的配合,他的独奏部分显得又些单薄,可是不过几个小节之后,突然有个钢琴的声音柔和地进入,姿态相当绅士温和,配合得也相当精彩。
第二乐章很短,很快就演奏结束了,不过方黎并没有停止演奏,他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乐曲演奏了个遍,而钢琴声始终都在配合。
方黎的演奏有些僵硬,甚至还有许多错误,但是钢琴都帮他掩盖住了。
能这样做的人只有一个,当然,从钢琴的第一个音响起的那一刻,他就猜到对方是谁了。
他从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拉过琴了,而且还有人配合,更是想都不敢想。
等他终于放下琴,一种全身毛孔都疏通了的畅快感让他心绪荡漾。
很快,他看到谭诺微笑着打开了琴房的门。
果然是这个人,只有这个人愿意如此耐心的配合他。
“很好,”谭诺似乎很欣喜,“恢复得不错。”
方黎听到对方的夸奖,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错了许多音。”
“你的手还没有恢复,很正常。”谭诺善解人意的说。
方黎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质疑谭诺的严厉。
“抱歉,我不该……”
“哦对了,”谭诺突然打断了他,“我刚刚是说两个小时对吗?”
方黎有些蒙圈:“……是、是啊……我看早过了两小时,就……”
“实际上没有哟,”谭诺笑眯眯地说,“少了两分钟。”
“……就两分钟,”方黎感觉有点儿不妙,“已经很准了,而且这个房间的表快一点儿。”
“还嘴硬,罪加一等。”
“……我哪儿有。”
方黎委屈的望着对方,然而就在这时,那人忽然走过来,手托着他的琴,再次摆成架琴的姿势,随后手托着下巴,唇角噙着笑意,道:
“一个小时。”
方黎顿时崩溃了:“谭诺……!”
谁知这人的眼底竟然闪过一缕惊喜:“竟然愿意喊我的名字了,给你减五分钟吧。”
“喊12次能不能饶了我……”方黎眨眨眼,相当小心翼翼地问。
“不能。”谭诺拒绝地斩钉截铁。
方黎简直快要哭了,这个家伙看起来温柔绅士,人畜无害的,实际上心眼却是大大的坏了。
他在心里把对方骂了八百遍,诅咒他睡觉落枕,歪着脑袋弹钢琴。
想到这里,他突然被自己逗笑了,然后就又被这个该死的家伙加了半个小时。
方黎就这样被谭诺反反复复的折磨了好几天,他虽然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骂,却也不得不承认,进步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