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渣攻从良了(307)
他进不去,被一层无形的障碍阻拦着, 只能站在这里, 挪动不了半分。
他大睁着眼, 近乎麻木地看着铁门生锈的把手上下摆动,却因为被锁住而死活打不开。
姥姥……江云汀颤着手,心脏已经不听使唤,脑海中的尖叫声疯狂叫嚣着、要侵吞他的意识。
“我是你女儿,亲生的女儿!啊——!”
江云汀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疑惑地左右看看,没有人。
是了,这是他的意识空间,怎么会有其他人呢?
他低下头,看着那涓涓鲜血从铁门的门缝里流了出来。可他动不了,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只能任由着那说不清是他母亲,还是他父亲,抑或两者都有的鲜血沾污了他的鞋子。
这下感受得更加清楚了, 眼前一片黑暗, 像是有人帮助他捂住了眼睛。
两行眼泪流了出来,那人的手一颤,把江云汀揽入怀中。
没过多久,门开了。
姥姥身着淡青色的旗袍站定在江云汀的面前, 面容虽然略显倦怠, 但神情不似往常的木然,少见的带了些轻松的笑意出来。
江云汀的神魂, 随姥姥的动作开始移动。
最外边的大门打开,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阳光刺眼,姥姥挺直了腰,抬手遮了遮眼睛,然后像是不怕被刺得睁不开一般,把手放下,直直的看向天际。
她泣不成声。
江云汀从身后抱着老人,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姥爷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在出门的时候碰见了谈玲,不会因为谈玲失手致死。
如果不是他,姥姥会在家里的小院儿里颐养天年,时不时和邻居阿婆弹琴唱曲儿,她的手会用来弹琴,不会沾上亲生女儿的血。
如果……
都是他不好。
姥姥又开始动了。
她擦干了眼泪,跨过了低矮的门槛。
她跟路过的所有人问好,夸赞赶路上班的年轻女孩儿今天的状态很棒,大声欢迎风尘仆仆的游子回家。
她停在了花店的门前,店主热情地迎了上来,她清晰地说,想要一束开得最漂亮的玫瑰。
她丢掉了身上背负着的沉重的包袱,连灵魂都飘然。
她看着鲜妍怒放的玫瑰,低头含笑,然后大步向前。
她的眼里只有玫瑰。
她要与她久别的爱人赴最后一个约会。
后来的景象一片混乱,因为江云汀被头疼折磨得再也无法保持绝对的清醒,意识随着姥姥的旗袍裙摆飘荡。再次回神的时候,他身处幼时居住的小院儿,姥姥嘴里说着什么,慈爱又温柔地看着他,如同穿过虚空,看到了最为疼惜的孩子。
她的怀里抱着姥爷的灵牌,含笑而逝。
江云汀双膝跪地,昏沉着磕了三个头。
熟悉的小院渐渐崩塌,江云汀跪坐其间,低垂着头,任由砖瓦砸落,毁去他曾经最为珍视的一切。
意识沉入海底,他被海水层层包裹,密不透风。
海水裹挟着他,向下沉去,如同回到生命的最初。
他随着海底的暗流晃荡,睁眼看着碧蓝的天,觉得一切都变得好安静。
耳边的打砸声终于消停了下来,他很久没有那么安静地独处过了。
像是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渐渐闭上眼。
噗咚——
海水激荡泛出轻波,打破了平静。
裴璟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江云汀的意识空间,那条唯一的道路光线明亮,无数小花沿路开放。
走过时间长廊,裴璟看着江云汀从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沉默寡言的少年,再到成年后温柔中常带疏离的青年。
意识空间的光亮愈燃愈炙,再一睁眼,原来的景象消失不见。
梧桐树枝繁叶茂,枝桠张扬着伸向天际。
裴璟站在梧桐树下,恍惚了一瞬,又立刻回神——他的目光完全被一抹身影摄住,再无法挪动半分。
他发现他寻找了很久都茫然不知所踪的人,正盘膝而坐,乖乖趴在一个老人的膝上,口中念叨着什么,眉眼飞扬,但又似带着浓愁。
裴璟走过去,先跟老人打了个招呼,又低头看向云汀——江云汀看不见他,也意识不到他。
他也跟着盘膝而坐,支着下巴,努力辨认着云汀的口型。可惜他的语速太快,说的话又少见的多,叽叽喳喳说了许久,时不时做出些可爱的表情,不会让人反感,反倒觉得娇憨。
在长辈跟前的云汀,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小心描摹云汀的眉眼,仔细地打量着他的动作,怕他的神魂会有所损伤。
还好、还好。
云汀看起来一切都好。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裴初霁!
裴璟喉头涌起铁锈的腥气,他当时就应该把裴初霁五马分尸、而不仅仅是锁住他的神魂!
裴璟用尽了神力,才勉强拦住了江云汀神魂进入屋子的脚步,可是声音无法阻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汀崩溃痛苦。
“别听了,云汀,捂住耳朵好不好?求求你——”裴璟顾不及自己的神魂因为强行动用神力而被撕扯的痛苦,慌里慌张地抬手想要捂住他的耳朵,可是没有用。
云汀看不见他。
云汀在哭。
裴初霁看着云汀布满痛苦的脸,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