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秦皇汉武附身后(139)
兰殊莞尔一笑:“呦呦也这么说。——不过,虽不知道香火有没有用,生者的思念与记挂能不能传递给逝去的人,但拜一拜,多少求个心安。况且,那些为抵御外敌牺牲的将士,值得我们去祭拜。”
兰凌沉默了一会,向陵园的方向走去。
“我从前来过两次,那时候还是个园林。文昌公主会在这里拜观音,给她的女儿点长明灯。鹿丫头小时候身体不好,吹个风淋个雨都会病很久,鹿青梧本来不信神佛的,有一次实在愁得不行了,居然也跟着跪拜,斋戒三天。我那时候笑话他,这样心不诚,就算有神仙,也未必允准他的祈愿。”
兰凌走在小路上,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意,回忆起当年的事来,语气轻快许多。
他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年轻了。
“谁知后来你父病重,药石无医,连我这等狂悖的人,竟也来拜过一次。”
兰凌的声音低了下去,摇头叹息,“世事无常,我本不该做这个恶人,阻挠你们的婚事。只是我又怕你们一时兴起,三五年之后就会后悔。就像你二妹妹一样。”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兰殊很看得开。
做父亲的却看不开,仍然有气:“你二妹妹当初非要嫁给那个姓孙的,连媒人和聘礼都没有,也好意思上门。穷也就算了,还说我们兰家瞧不起他,就他那副流氓的样子,让我们怎么看得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也不知道你二妹妹怎么鬼迷了心窍,非要嫁给他,结果呢,才三年,就被磋磨得不成样子。每次抱着孩子,哭着回来,没过多久就被人哄回去,然后隔两个月,再哭着回来……没完没了……”
兰殊安静地听他抱怨,末了才道:“我劝过二妹妹和离,她不肯。”
“唉,毕竟有孩子了,她舍不得孩子,只有自己受苦。我那时候拗不过她痴缠,答应了这桩婚事,现在想来时常懊悔。那时候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现在却觉得,不如从一开始,就替她做选择。”兰凌愁眉深锁。
“可我,并不是二妹妹。呦呦,也不是孙荣。”兰殊淡淡地反驳。
他总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一说话却总有他自己的主意,平平静静地表示不赞成。
“按常理来说,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大多时候,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看你俩这样子,肯定是要倒过来了,对吧?”兰凌质问。
“夫妻之间,无论何种相处方式,只要融洽和睦,就并无不可。”兰殊回答。
“那你的前途呢?”兰凌冷笑。
“我并不在乎。”兰殊不假思索。
“她如今封了公主,你是要做下一个鹿青梧吗?”兰凌斜眼望他。
“叔父以为不可?”
“你知道吗?以鹿青梧的本事,原本可以封侯拜相的。就因为尚了公主,就止步不前,窝在绀州小二十年,再没有进过中枢。你不觉得可惜吗?”兰凌惋惜道。
“原来叔父是为了我的前程担忧。”兰殊微微一叹,“然而前程于我,不过如浮云。”
“哼。说得轻巧。”兰凌道,“日后若是后悔呢?”
“鹿伯父后悔了吗?”兰殊问。
“……”兰凌默然许久,“我没有问过他。——我没来得及。——我们本来约好,等他的女儿从京城回来,一起为她补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她的生辰是在正月,正月……”
正月鹿青梧病笃,鹿鸣在赶回来的路上。
他没赶上她的生辰和笄礼,她也没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正月本该是个张灯结彩的好时候,上元灯火辉煌,灿烂盛大,喜悦的气息久久不散。
可鹿家的白幡却挂了很久。
兰凌至今还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他送走自己至亲的哥哥,又送走自己最好的朋友,眼下为难起兄长的儿子,和故友的女儿,自己也觉得别扭。
“那丫头抓周的时候,抓了青梧丢下去的官印,拿在手里摆弄,还咬了一口。青梧大笑,觉得女儿前程似锦。你那时候就呆在边上。你还记得吗?”
“记得。”兰殊的记性很好,微笑道,“公主还把自己的印章也拿过去,让呦呦抓。她把两个印章碰撞在一起,歪着头听响声。”
“那丫头从小就那么大胆,无法无天的。我真怕她惹出什么天大的事来,到时候我们都护不住她。”兰凌走过一行玉白的梨花树,忽而驻足,仰头去看那满树雪似的花朵。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这些花是青梧种的,因为文昌公主喜欢梨花。而公主之所以喜欢梨花,是因为那年他们踏青,青梧折了梨花别在她耳边。他们是这样好的神仙眷侣,如今又在何处呢?”
兰凌喃喃自语,仿佛是在说给兰殊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你们两个……趁我还活着,把婚定了吧。”
很突然,却又很自然的,兰凌改了口风。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也没有那么坚定地反对,只是在和好友拿乔,等着他提着礼物来一遍遍说和,等着这对小儿女一遍遍表态,等着四季流转,等着水到渠成,花好月圆。
可他没有等到。
既然没有等到,那总不能再错过了。
他这辈子错过的人,错过的事,已经太多了。
兰凌走进烈士陵园,在纪念碑前久久站立,上了三炷香,便转身离去了。
“四月也好,五月也罢,抓紧定个日子,别让我喝不到你们的喜酒。”
兰凌撂下这句话,硬邦邦道,“去吧,告诉她,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