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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140)

作者: 十三槐 阅读记录

许之芜将他抱在臂弯里轻轻晃着,对着他欸欸咕咕几声。

“是不是舍不得漂亮小姨呀,是不是呀——”说到这,她忍不住哽了一下,眨眨眼笑得更温柔了,“哦——康康,康康不哭啦……”

康康在她怀里左右翻着,小孩子穿的衣服柔软,却又有什么硌了一下她的手臂。

许之芜低下头,目光溜了下去,看见康康衣服的小兜里露出的一点卡片边角。

顿时,她僵立在那儿,动也不动。

康康突地止住了哭声,泪珠还在脸上挂着,咯咯地拿小拳头去顶她的脖子。

许之芜低头看着他,扯扯嘴角想笑一下,眼眶里却突然滚出两颗很大的眼泪来。

*

许之蘅开着车在市区逛了一圈,进了家花店。

不是忙碌的点,店里就她一个客人。

老板是个年轻女人,迎上来问她:“买花呀?”

许之蘅嗯了一声。

“要送什么人啊。”

“去祭拜父母。”

女人啊了一声,略略一顿,“那我给你包束白菊吧。”

许之蘅目光抬了抬,望着一处花问:“那个紫色的是什么?”

“那个啊,是大飞燕。”

“给我包一束吧。”

许之蘅坐回到车里,将花束小心搁在副驾座位上,点了根烟。

低下头烟雾熏眼,她抿烟眯着眼给李光晨发了条短信——

[姐夫,以后麻烦你了。]

发完这条信息,许之蘅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顶针将手机卡取下掷出车窗外,驱车往福宁陵园走。

晌午时分的天格外湛蓝,阳光浓浓。

光下倒映出的树影快速地从车窗上掠过,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许之蘅放缓车速,降下车窗,沁凉的风柔和地蹭过她的脸庞,往后灌散。

*

墓园里寂静,一个人都没有。

许之蘅捏着一包湿巾,把花捧在怀里,按着记忆慢慢缓步而行。

或许是前不久许之芜来祭拜过,墓边的杂草被清理过一遭,这会儿只是短短几簇,歪七扭八地冒出头来。

许之蘅弯下腰把花搁在碑前,拆开湿巾轻轻抚净碑上的尘土。

她擦得很仔细,前后左右都抹了一遍,又拆一包把手擦干净,往后退了两步,坐到地上。

她抱着双腿,视线落在墓碑那两张照片上,静静看了一会儿后,轻声说:“我去看过姐姐了,养两个小孩……我怕她太辛苦。”

她顿了顿,“我留了些钱给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用。”

半晌,她又说:“今天天气很好,是吧?”

连风似乎也在迎合她,从远处而来,飒飒呼呼的,与她耳鬓边的发丝缱绻着。

“我——”许之蘅喉头忍不住微微发哽,她咽了咽嗓子,略微瑟缩地抬手,犹豫了几秒,手指头轻轻蹭了蹭那两张脸,冰凉无比。

一个想字像烧得通红的刀片抵在她的喉头,烫坏了音节,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眼里噙了一点泪,连忙低头深吁了口气,声音更低下去:“别不高兴,我以后不来了。”

许之蘅不再说了,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倦着眉眼空空望着碑,一动不动。

枯坐到了四点多,光线已经无声地朝墓园后方的山后褪去,吹过来的风都阴凉了几分。

许之蘅起身掸掸身上尘土,朝墓园外走去。

她走得很慢,却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

许之蘅坐回车里,发动车子,沿着山道一直往上开。

半个多小时后,她将车停在一处能俯瞰远处的上坡地旁。

这边人迹罕至,路旁的杂草都往中间长,被车轮轧过的草叶有些断了,路面印出几点渍来。

许之蘅下了车,缓步走到坡地屈腿坐下。

地面微凉,草硬,有点扎屁股。

今天开了太久的车,许之蘅有一点疲倦,腰酸得厉害。

落日将沉,晚风徐徐。

远处山峦迭嶂,黄绿相间,一边明一边暗。

有一处山上的电线杆上,惊飞出几只鸟,排列着飞上天去,旋转几圈,往下俯冲,去了山背那面,再也看不见了。

许之蘅抽了几根烟,起身回到车里。

她从包里翻出那张微微磨损的阴超单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将那两张照片翻来覆去地滑动放大,甚至连那个小小的橘子都看得很仔细。

许之蘅长久地凝视着,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有短暂的几秒,她又觉得有点遗憾。

当初跟姜和在一起的时候要是有拍一张合照就好了。

许之蘅锁好车门,降下车窗,眯眼望着远处的夕阳幽幽出神。

半晌,她摘下腕表,同手机和阴超照一同搁在副驾座上,缓缓从包里拿出美工刀,推出刀刃抵住皮肤,竖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手泄了几分颤抖。

房东太太人很好,年纪又大了,她不想给人带去麻烦。

她那间屋子房租还有两个月,离开前她也收拾过了,里面也没留下什么物品,应该很好清理的。

许之蘅垂下手,挪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温热从她腕中像冒泉一样凶猛而下,血流顺着掌心的纹理滑到指间,快速淌落在天青色的裙摆上,像珠子一样滚动又汇聚,从裙边滑下去,落到车垫上。

许之蘅没感觉到痛,只是觉得左手渐渐变得又凉又麻。

秋风绵绵不尽地拂过来,从她的皮肤毛孔钻进去——

呼……

呼……呼呼……

她身体里的那些阴霾一点点的被吹散了。

许之蘅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