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19)
小芸在上铺翻来覆去,哭泣永无制止。
她的泪水好像用不完似的,两只眼睛哭的像个核桃一样肿,总是自言自语。
外面一天送一顿饭进来,许之蘅靠着每一顿饭,在心里默默记着天数:一天,两天,三天……
墙面上的月牙又多了一些,那是许之蘅用指甲抠出来的。
可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许之蘅心里的绝望开始像涨潮的海水一般愈加汹涌,无力感让她几乎崩溃。
她完全找不到逃跑的机会,一天到晚都被锁在房间里,吃饭在房间里,上厕所要敲门才会有人来开门。
为了看着她们,二楼外厅的麻将桌从没歇局过。
外头那些男人似乎都不用睡觉,许之蘅永远能听到他们的叫骂怒笑。
到后来,小芸也不再哭了,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沉默的可怕。
许之蘅精神开始恍惚,有时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可下一刻她又会疯狂敲自己的脑袋陷入无穷无尽的后悔。
门外麻将牌搓动的声响,男人的说话声,还有会听见隔壁房间里偶尔有女人扯着嗓子尖叫,惨烈地让人心里发寒。
这些声音像线一样,不断地勒紧了她的大脑和心脏。
*
“出来。”
房门打开,门口是阿毅。
许之蘅置若罔闻,无神地盯着墙,指甲又抠下一块白泥。
阿毅大力拍着门板,不耐烦道:“聋了啊?我看你们是想挨揍是吧?出来!”
小芸唯唯诺诺从上铺爬下来,转头看向许之蘅,“姐,我们出去吧……”
许之蘅还是没动。
阿毅抓了抓头发,气笑了。
下一秒他快步迈到床前,暴起扯住许之蘅的头发就往外拖。
许之蘅来不及抓住床爬杆,被扯趔趄一下,只能伸手用指甲抠在他的手臂狠狠划拉。
阿毅嘶了一声,松开她。
许之蘅一下跌坐在地上,坐在地上赤脚往后蹭。
阿毅瞪眼看着她,眼里都要冒出火来。
他抬着胳膊吹了两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改成箍手拽。
男女力量悬殊,哪怕许之蘅胳膊都感觉被拽断了,她仍旧抵不住踉跄着被拖到外面。
阿毅啐了口唾沫,把人往地上重重一搡,抬脚就往许之蘅身上踹——“抓我!抓我是吧臭婊子!我让你抓我!”
连踹了好几脚,他的气才消了下来。
许之蘅死死咬着唇,压抑的闷哼却从齿间溢出来。
她弯腰蜷缩抱住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像虫子一样地艰难地蛄蛹着,眼泪无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她觉得自己腰上和肚子上的骨头都要碎了。
小芸怯懦地看了看阿毅,犹豫了下,还是蹲下去把许之蘅扶坐起。
楼梯处有脚步声往上来,有男人低低咳嗽了一声。
阿毅连忙走过去,“容哥。”
容国盛拳头抵住嘴又闷咳了声,往许之蘅那边扫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下手注意点,打死了你赔给我?”
阿毅连声称是,容国盛没再理会客厅里的一切,哼着歌往楼上去。
断断续续的调子越来越远,许之蘅只觉得毛骨悚然。
应和那歌声的是二楼另一个房间里传出的女人尖叫声。
她在喊:“救救我……救我,妈妈!”
小芸身子轻轻颤抖了下,下意识把身体偎向许之蘅。
阿毅的怒火又窜上来,低声骂了一句,掏出串钥匙就去开门上的挂锁。
门开了,他进去了。
过了不到十秒钟,房间里就传出阿毅的咒骂声——
“操你妈的,你以为喊救命就能出去了是不?我告诉你这边上除了山就是山,你喊破喉咙都没用的,你要么老老实实听话,要不然你就直接一头撞死,山上埋人方便得要死。”
“你就是讨打,都来多久了还不学乖?叫叫叫,就知道叫!”
“你再叫一个试试?”
清脆的耳光声一个接着一个,女人哀嚎着求饶。
闻言,许之蘅瞬间脸色一白。
那女人的哭声钻进了她耳朵里,不知怎么的,她感觉自己的脸突然也隐隐作痛起来。
紧接着,一个女人被阿毅拽着头发拖到外面来。
那个女人很瘦,不知道多久没洗得头发丝油成一绺一绺的,脸上被打得全是血,
阿毅冷着脸,朝麻将桌那边喊:“马宗,拖她去喝水。”
叫马宗的男人抱怨:“等会儿呗,打完的。”
“嘿——”阿毅伸脚佯作要踹。
男人撇了下嘴,蔫巴巴地站起来,更粗鲁地拖起女人去了卫生间,像是要把怨气发泄在女人身上。
卫生间的门阖上,闷闷的说不清是什么的动静传出来。
许之蘅牙根颤栗,紧紧地握住小芸的手,眼里是掩不住的惊骇。
阿毅阴沉的眼再次望过来,张嘴正想说什么时,对面房间门打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眯着眼走出来,沙哑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烦躁:“你动静能不能小点儿?”
阿毅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女人抓着领口抖了抖风,去冰箱拿了瓶水,说:“房子找好了没啊?这是人住的地儿吗?热得要死,一天到晚还乒铃乓啷的。”
她拧开瓶盖边往嘴里倒,边瞥向许之蘅。
淡淡一眼,只是打量。
许之蘅捂着小腹,和她对视两秒,抬起另一只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那就是她第一次见青子。
她看起来跟自己一样年轻,长相普通,身高倒是挺高。
“也就这两天,你收拾收拾,到时候会通知你的。”阿毅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