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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与荆棘(154)

作者: 岑岭 阅读记录

一秒,两秒,三秒......

她实在不想自怨自怜,索性将话敞开说:“邵宴清,我的父亲不是平宁大学的教授许怀之,母亲也不是国外着名的钢琴演奏家柴影。我的父母都是最普通的山村果农,我没有任何的依靠,我的家世并不显赫。”

许嘉挺直腰,于夜色中看向邵宴清:‘我知道你最在乎邵氏的颜面,绝不会让绯闻去纠缠你看重的家族。所以迟疑与犹豫全部暴露出来吧。’

她故作镇定地想,垂在身侧的手却攥起拳头。

心跳不断加快,惶恐像是滴入白水间的墨,开始肆无忌惮地疯狂蔓延。

许嘉紧盯着邵宴清的眼睛,于雷鸣般的心跳声中等待他的回应。

云堆迭,是月光隐晦。

邵宴清的侧颜藏入阴影,难以辨别他真正的情绪。

半晌,只有轻轻的笑声忽而地落在耳畔,而后才听见他反问:“那又怎么样?”

许嘉微怔。

邵宴清:“我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如果有人胆敢出言调侃,我自有办法封住他的口舌。”

许嘉发觉他目光中的阴冷,不由得打个寒颤,竟是一句话也无法回应。

邵宴清稍许侧目,握住她的手。

许嘉惊得一颤,莫名怀疑起这温暖的触感是否为真。

邵宴清:“所以你无需担心,不会有人议论你的是非。”

邵宴清的态度淡然,既未觉吃惊,也没有调侃,反倒从容得有些奇怪了。

许嘉:“......你早就知道了?”

邵宴清:“自称是你母亲的女人来找过我,你的父亲也曾表明身份。”

许嘉本能地感到恐惧,张了张口,连声音都在颤:“他们来找过你?其间有没有被人发现?”哆嗦着,话越说越密,“是邵平南做的,是他将我的信息告诉张秀琴的。”

邵宴清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没事了没事。”

邵宴清始终在言语,不断地安慰,不断地告诉她没有关系:“我派人造出的陷阱已经困住让他们,你的父母正在虚假的欢乐屋玩得开怀,没有心思再来打搅你的生活。”

许嘉望向他,浅棕的眸子中仍有迟疑。

邵宴清低声说:“那二人的结局应当由你来决定,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会听从。”

邵宴清言语间的寒意皆为真实,所谓虚假的欢乐屋,大抵是赌博或者是什么高利润的游戏。

许嘉相信,邵宴清有足够的实力能压死两只微不足道的蚂蚁,而现在迟迟没有动手,大概是真的在等她定夺。

张秀琴是她的母亲,也是她的把柄与后患。可她过去从未拥有过母爱,现在却要为这段血缘担惊受。

邵氏的权利之争尚未解除,只要张秀琴存在一刻,就会成为邵平南牵制她的武器。

许嘉明白这点,一时却无法说出回答。

如果,如果她决心摒弃亲生父母,邵宴清会认为她冷漠无情吗?

始终没有再言语,只留风在两人间簌簌作响。

不知过去多久,许嘉才轻声说:“我想要他们付出代价。”

邵宴清:“好。”

许嘉的声音抖得更厉害:“我想要他们彻底消失。”

邵宴清搂住她的肩膀:“好。”

许嘉低下头,哽咽:“我想要,我想要得到一个温暖的居所。”

我想要被爱。

我想要自由。

我想要得到安稳的生活......

许嘉分明在言说恨意,言语间却尽是哀求。

邵宴清将她高瘦的身体抱在怀中,感受着那轻微的颤抖逐渐平复,泪水在肩头晕开苦涩的凉。

许嘉越表现得冷漠,他就愈加心疼。他们都有被原生家庭伤害的经历,他最能理解许嘉的感受。

“好,我知道。”

邵宴清呢喃着,嘴唇抚过许嘉的耳垂,鬓角,然后吞去她的眼泪,“别再哭泣,我会完成你的所有愿望。”

大脑因哭泣而略微缺氧,眼前随及闪过细碎的白点。

许嘉几乎要昏厥,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拳头,指甲快要陷于肉里,却依旧无法感知疼痛。

周遭一片黑暗,她只能感受到邵宴清给予的温存,就像是坠楼之人抓住唯一的求生绳索,死死地用尽全力也不愿放手。

忽有穿堂风,卷起周遭的树叶。

叶片发出呼啦啦的响,像是在为他们奏响庆歌。

人群不知在何时散去了,直到服务生来敲门提醒,许嘉才惊觉曾收到霍思思的短信。

“我们先走了,你和邵宴清好好聊。”

“啊对,我把备用钥匙拿走啦,喝酒容易困,我到家就要睡觉了。”

言下之意只有四个字:别回来了。

许嘉实在尴尬,只能原词原句地复述给邵宴清听,怕他不信,又拿出手机给他看证据。

邵宴清什么也没看,用掌心覆住她哭红的眼睛,像捧着珍贵物件似地,小心翼翼地搂住她。

时隔七个月零十二天。

许嘉又回到邵宴清的别墅,她有些胆怯,足尖踩着玄关的红毯,却怎么也不敢朝前迈。

邵宴清开门。

许嘉望见了那摆在餐桌旁的挂画,画中所示的正是身穿芭蕾舞服的她。

“快进来呀。”

邵宴清招呼着,“家里还有些食材,你做着歇会,我去做醒酒汤。”

邵宴清,做饭?

许嘉尚未从先前的惊诧中恢复,这会儿又被震得说不出来。

脑袋还晕乎乎得,身体已被推着向前走。

她坐在白牛皮底的矮凳上时仍在失神,直到听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才后知后觉地左右寻找。

可无论是厨房,厅堂,还是大理石做扶手的楼梯,那里都没有那道佝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