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17)
骗子。
许嘉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白皙的脸庞被汗水浸染,双颊泛起因剧烈运动染起红晕。
脚踝又开始疼痛,肌肉酸胀得仿佛将要爆开。她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盐水,直到喉间的干渴消退,才将水杯摆在背包旁边。
杯身落地时,躺于夹缝间的手机骤然亮起,震动着,低微的铃声却挡不住配乐。
嘟,嘟,嘟—
冰冷的提示音延续一阵才停歇。
刘科收起手机,摇头:“没有接。”
邵宴清抬眼看向平宁剧院,布满藤蔓的老式建筑像是立于城市的古堡,一片漆黑里,唯有二楼的窗户仍亮着灯。
刘科:“许小姐或许正在忙,还是过会打电话吧。”
“不用叨扰她。”
邵宴清提步向前走,“我进去看一看。”
刘科会意:“我在外面等您。”
皮鞋踏入大理石地砖,发出的沉闷声响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
邵宴清沿着楼梯朝上行,忽而听见乐声。他脚步顿住,仔细地辨认着,逐渐听出这是《天鹅湖》的配乐。
越走进训练室,声音就变得越清晰。
邵宴清站在被光拂过的走廊,手指抵开虚掩着门,视线朝内探去,眸子攸地一颤。
许嘉身穿湖蓝的练功服,贴身的布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每当起跳时,小腿的肌肉线条都完美得如雕刻一般。
她抬起手臂,腰身伏低,修长的脖颈稍许昂起,像只正在饮水嬉戏的天鹅......
对,就是天鹅。
邵宴清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许嘉,却渐渐得被她的表演所吸引,陶醉,痴迷,以致于忘记收回目光。
此刻,邵宴清竟庆幸刘科不在身边,唯独他一人能够看见如此质朴却优雅的舞蹈。
有些欢喜,更多则是捕获至宝的兴奋,想藏起来,又想炫耀般地向众人展示,是纠结,是害怕失去。
邵宴清屏住呼吸,心跳在瞬间的错乱后,又像被蛊惑般地疯狂加速。
他长久地站在门外,看着许嘉在微光中踮脚,抬腿,跳跃......在擅长的领域里大放异彩。
风吹过,窗外的梧桐叶簌簌而动。
音乐声停歇,录音机的播放键随及弹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引得门内外的两人同时一怔。
许嘉抬手拭去额间的汗,弯腰拿水杯,指尖刚蹭过杯壁,忽而听见细碎的动静,像是某人的脚步声。
她微怔,赶忙向外望:可是走廊内黑洞洞得,什么也瞧不见。
大概是前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吧。
许嘉没有多想,抬眼去看挂在墙头的时钟,不由得一惊。
糟糕,已经晚间七点半了,刘科说好要在六点来接她。
许嘉极快地换好衣服,来不及收拾就匆匆离开,打开手机,果真看见连串的未接来电。
“刘先生。”
许嘉边锁门边说,“实在抱歉,我一直练舞,没有听见你的电话。”
“没事。”
刘科的声音卷着风:“您不用着急,车就停在外边。”
许嘉忙答应,握住扶手就要往一楼走,恰时,又听见他说:“邵先生也在。”
许嘉一个踉跄,险些滚下去,咽了咽吐沫,尽可能平静地说:“好的,我这就来。”
电话挂断,她就飞也似地朝外赶,一路奔到门边,又忽地停住脚步。
深呼吸,调整歪斜的衣衫,梳理散乱的长发,然后微笑,如往常般平静地抬起双腿。
许嘉走出中层平台,垂眸望去,一眼就看见站在车边的邵宴清。对方显然也瞧见了她,扬唇,笑着挥手:“来了。”
邵宴清的心情看着很好,只是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许嘉点头,思考片刻还是说:“我练舞时习惯静音,没有想到你今天会来。”
邵宴清替她拉开车门:“吃饭了吗。”
许嘉:“......还没有。”
邵宴清:“正好,我们可以共进晚餐。”话落时侧目,交代刘科之后要去的地点。
许嘉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依旧想要解释:“......宴清,我没有故意不接你的电话。”
邵宴清笑了,侧颜在昏黄的灯光中尽显温柔:“我知道。”
许嘉微怔,尚未来及反应,残存体温的外套就已披在她的肩头。突如其来的温暖惊得她一颤,独属于邵宴清的味道顿时包裹全身。
许嘉走时太过匆忙,仅套了件短袖就跨出门去。秋夜的风凉,她先前确实有些冷,但现在被烟草的气味围绕,双颊竟热得像是发烧一般。
心跳在莫名加快,她不敢去看邵宴清,只轻声说了句‘谢谢’,小心翼翼地捏住衣领。
邵宴清说:“先上车吧。”转而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
许是月色太过醉人,才让许嘉产生自己在被他珍惜的错觉,理智在叫嚣着要清醒,感性却克制不住地沉沦。
许嘉掩在外衣里的手轻颤,沉默着,侧身进入车内。她没有再道谢,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邵宴清坐在许嘉身边,肩膀贴着她的肩膀,佩戴腕表的左手搭在膝头。
许嘉下意识瞥向他的无名指,微怔,本能地捂住胸口,她藏起那枚戒指的吊坠,不想叫任何人发现。
车停在私家餐厅的门外,身穿西装的店长出门迎接。
许嘉仍披着那件长款的风衣外套,足尖刚落地,抬眼就看见面前的邵宴清。
邵宴清伸出手,似乎示意许嘉要搀扶着他。
许嘉看着他修长却空荡的手指,别开脸:“......我自己能走。”
邵宴清:“许嘉,不要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