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67)
邵宴清或许对姜珊有另外的惩罚,又或许碍于姜潮盛的面子,而不便于将其公之于众。
许嘉如此想,握住包带的手缓而松开。
隐约得,有脚步声渐近。
她尚未来及回头,就听见某道爽朗的声音。
“您好,请问您是许嘉,许小姐吗?”
天鹅
许嘉转身,看见一位身材高瘦,戴黑框眼镜,背大号记者包的男人。
对方见她望来,赶忙礼貌地欠身,笑着说:“我是新看点的记者,特此来邀请您参与独家专访。”
在住院其间,许嘉确实接到过两三次采访的邀约,但都被邵宴清以她需要静养为由回绝了。
没想到刚回到剧院,就能遇见前来等待的记者。
许嘉扬起唇角,挺直腰,摆出最完美的姿态,表示要先看对方的记者证。
男人答应,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证件:“这个就是。”
许嘉打开看,光面的张上印有他的姓名和单位:丁博,新看点传媒有限公司。
“丁记者。”
许嘉将红底金字的小本还给他,微笑,“请问我们在哪里采访比较合适呢。”
咖啡厅里放着悠长的纯音乐,可可豆香味格外浓郁。
许嘉喝口橙汁,给王海汇报情况,说她早晨需要请假,之后会把欠下的练习补完。
王海一个劲地哎呦呦,先夸赞她的敬业,又责怪她怎么没有多休息两天,最后一咂舌,表示让她千万别担心,想什么回来都可以。
王海往常总是严肃的模样,这会儿却特别兴奋,即使没有开扩音,他的声音也依旧能让对面听见。
许嘉虚掩着听筒,向丁博投以抱歉的目光。
后者用口型示意没关系,继续敲点着键盘去完善采访纲要。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许嘉的耳朵仍有些疼,似乎连周围的乐声也听不清楚了。她清清嗓,双手交迭于身前,昂首说:“现在开始吧。”
刚来平宁剧院的时候,许嘉曾经幻想过自己大获成功的模样。
她性格慢热,平常又不太爱说话,总是整日整日地呆在训练室里练舞,鲜少与剧院里的同事交谈。她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投身于舞蹈,不知疲惫地练习着,偶尔休息时,就会看芭蕾舞剧来充实生活。
她去过很多剧院,于表演开始时坐在观众席的暗处,仰望着舞台上演员们的风光。
演出结束后,周围是大片叫好的掌声。主创们鞠躬朝观众席谢幕,在汗水中绽放幸福的笑容,仿佛获得了整个世界。
许嘉看着看着,常常会想到自己。
她也能沐浴着舞台的灯光,在人们的掌声中翩翩起舞吗?她也可以接受记者的询问,在对方的引导下说出这些年的艰辛吗?
她畅享着,而更加刻苦的练舞。
而现在,这场幻想五年的梦,终于成为了现实。
许嘉回答丁博的提问,讲述着自己对奥杰塔和奥吉莉娅的理解,又向他说明设计出某些动作的原因。
丁博起初是认真地倾听着,越到后面,敲击键盘的速度就慢下来,渐渐得,是什么也没有记录了。
“为展现奥吉莉娅对齐格费里德的引诱,我们增添了一定的肢体互动。这样既扩大了戏剧张力,也可以让观众有更沉浸的体验。”
许嘉喝一口橙汁,垂眼时却微怔,“抱歉,是我说太多了吗?”
丁博面前的笔记本摊开,内页却没有任何记录。瓷杯就摆在他手边,里面的咖啡却始终保持原样。
丁博为难地笑:“关于舞蹈的部分就先这样,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进行深入的沟通。”
许嘉迟疑:“......是指哪方面呢?”
丁博的眼睛亮起来:“就比如您的个人经历啊,什么契机下才会选择跳舞,是受家庭的影响吗,还是本身就特别热爱呢。”
许嘉未经思考就立刻回答:“当然因为热爱,舞蹈于我而言比任何事都重要。”
丁博凑近些,点开息屏的电脑:“您的母亲是着名钢琴演奏家柴颖,您的艺术天赋是从小培养的吗。”
许嘉怔住。
丁博:“平宁剧院现在已被邵氏收购,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您又是如何看待邵宴清先生的呢?”
“我......”
许嘉下意识抚向胸口,待掌心感受到那枚戒指的存在,才缓而扬起唇角,“母亲常年去各个国家巡演,我虽然鲜少与她见面,但她始终支持着我的梦想。”
丁博在记录。
许嘉:“想必您也知道,我的父亲是历史学教授,他性格古板,并不赞成我当芭蕾舞演员。”垂在膝的手紧握,笑,“不过幸好有母亲在,才能让我挺过那段艰难的时间。至于邵宴清先生......”垂眼,轻声说,“他对芭蕾舞剧有独特的理解,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
键盘的敲击声由快转慢,渐渐地归于平歇。
丁博合上电脑,长舒一口气:“太感谢您了许小姐,我这回终于可以交稿了。”
许嘉微笑:“记者的工作很辛苦吧。”
丁博:“主要是要抢首发新闻嘛。”挠挠头,捧起咖啡杯,“有很多媒体都想采访您,我必须起早才能找到机会。”忽而想到什么,忙将名片递去,“留个联系方式吧,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许嘉接过那张四方的卡片,点头道一声谢。
丁博要回去赶稿,喝完咖啡后离开了,临走前又冲她挥手:“许小姐,祝你一切顺利。”
音乐不停地播放着,挂在高处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
人来,人往,阳光逐渐占据大地,许嘉依旧坐在原处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