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尘封匣[综仙侠](17)
气氛有些尴尬。宫远徵边夹第二道荤菜,边斜眼看她。心想:不知上官浅,是否会在心里骂他。
——让她做药膳给哥哥吃,却不肯告知忌口与喜好。
出乎意料的,少女轻抿唇瓣:“这些菜大多是做给徵公子您的。宫二先生……不是用药膳么?”
玉指轻捻,揭开中央的两个瓦罐。
一道似乎是鸡汤,一道则是粥品。
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气味似乎香中带辛,淡淡的不难闻,倒确实与上官家传闻中的秘方八珍鸡丝汤以及茯苓粥相似,却不可断言。
“饿了,先给我盛一碗。”宫远徵抬了抬下巴,很不客气地道:“都要。”
“徵公子身康体健,不宜用这些。”
她这么说着,却自己先各盛了一勺,放进自己面前的小碗里,当面吞咽下去。然后默默地夹菜吃,安静又从容。
像是意识到他们担心有毒。
明明宫门嫡系都会服用百草萃。
宫远徵低下头,指弯擦过根本无水痕的嘴角,有些后悔自己做得太明显,不论真相如何,既打草惊蛇又……
他的耳朵微微红了。顿了顿,找补似的说:“你做的菜,都挺好吃的……比之前的厨子还用心。”
语罢,又觉得这话简直像在暗示对方别有用心,于是皱眉、轻咳,借此掩饰来仔细观察,看对面的少女是否有所感应。
但上官浅头也未抬。
她的姿态文雅,一见便知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培养出来的礼仪,赏心悦目……亦秀色可餐。
当然,宫远徵尚未成年,更从不在意这些堪称美丽的细节。
室内无人说话,明明三人对坐,却凝滞而空寂,一时间连咀嚼声也近乎于无。这让少年有些坐立不安地看了哥哥一眼。
宫尚角正凝视着眼前人。
觉得她懂分寸,也知进退。
很快,他收回视线,拿起筷子,给弟弟碗里夹了块糖醋排骨,自己却依旧没有碰那些浓厚荤食的打算。
热腾的鸡汤香味浓郁,升起雾气袅袅,夹杂一缕药草气息。不好闻,也不难闻,只是缓慢萦绕鼻尖。
渐渐倒觉得闻着舒心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原本淡漠的脸有了些波动,突然淡淡道:“上官姑娘,是习惯‘食不言寝不语’,还是我角宫怠慢了?”
这是角宫宫主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都是平心静气的口吻,且淡漠有余,十足的冰冷疏离。
他们之间的交流拢共就几个字,偏偏这句尤其难接。少女白皙的面靥浮起一抹绯色,咬着唇似有些无措。
还有点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委屈,就这样睁着杏眸望过来。
“劳烦,给我也盛一碗吧。”
宫尚角琢磨着她流露出的神情与眸间潋滟的水色,心底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一霎,无端端的、隐秘而轻柔。
像花瓣坠入墨池,涟漪浅浅。
雁与心期
餐毕,两位宫主没有发话,上官浅也很识趣,既未急着告退,更未乱开口搭话。
直等到宫远徵大摇大摆,比原主更自然地去寻屋外的仆从进来收拾碗筷,她才立起身,朝剩下的男子半蹲,叉手行了礼。
转身的剎那,却被宫尚角唤住。
他餐食用得不算多,除了粥以外的菜肴更只是每道尝了一口,少有夹第二筷的。如果真是初次见面,她一定会以为这是不合胃口的表现。
宫二先生慢条斯理地擦拭完唇角,眼中并无餍足之色,语声偏低:“这满桌的菜,除药膳外……是一开始,就只为远徵弟弟做的吗?”
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摈弃惯有的凌厉与锋锐,含着探寻,也隐约划过丝好整以暇的玩味。
恭谨而立的白衫少女与他对视片刻,长睫落了下去,微微偏首,玉容似是因紧张而略涨红:“……不是。”
以那片绯云为始,盛年男子锐利的视线顺着她光洁的双臂而下……只见十指芊芊,重迭于小腹处,杨柳细腰间依旧挂着木牌。
在宫门之内,这也算是落选的新娘们表明身份的一种方式,但……木牌,实在称不上是值得夸耀之事。
倒有许多持玉牌的少女,在长老院的喜闻乐见之下,近日也常常出现在角宫附近,连远徵都说曾闻女客们的嬉笑声。
他太久没有开口,唯独鹰隼般锐利的视线自上而下的不断打量,让上官浅原本平稳的心跳也愈发怦然。
——宫尚角当然是个危险的人。
即使她确定自己此番并未露出任何马脚,也在这样的逼视下感到不安起来。若对方继续追问,要如何掌控好应答时的界限?
“原本,宫门内细作未除,执刃之位亦有待商榷,我并无婚娶之意……”宫二站起身,墨色锦衣修身而更显挺拔,同样绣有金线的黑靴步步靠近,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上官浅怔住,抬眸看他。
杏眸露出淡淡的迷惘之色。
“但近日长老院已决定,根据牌质安排婚事,若新娘实无意愿,宫门便会备下厚礼,护送其回原籍。”
出乎意料的,他突然换了话头。
“看得出上官姑娘并无嫁给前少主与……代执刃的打算。但、配予那些俗人愚夫,未免太过委屈。”意有所指。
“角公子说笑了,小女岂敢有此自作主张之心。”上官浅盈盈低首,语气却与姿态不同,并无畏怯之意:“在家遵从父母之命,而今便听从宫门吩咐。”
抿起的唇瓣似蜷缩的花苞,好像打定主意不愿承认落下口柄,也不愿虚与委蛇。
——这样反而生动鲜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