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103)

“你头上只有一朵，剩下的那朵哪去了？”

“这里。”她指了指腹部，“在路上吃掉了。”

“哎……花是什么味道？”

“满嘴的露水味，甘苦交杂。”

孟荑岚点点头，将一勺馄饨送到了口中，“馄饨挺好吃的，味道鲜纯。”

“阿岚喜欢就好！”

两人所在之地距离荣嚖写生的那处古镇不远，打车半个小时就能到。两人在委蛇的小巷中信步，走走停停，同昨日一般悠闲。

“怎么感觉这些飞檐翘角的屋子看多了都一个样……”荣嚖直白地吐槽道。

“还是有区别的。布局不太同，房屋更为聚集紧凑，道路狭窄，视野受限，所以墙壁显得格外高。”

“也是。”

“你那天是在哪个地方拍的照？”

“怎么这个也要细究，”荣嚖嬉笑道，“不只一个地方哦，到处乱拍的。你的梦境应该是由各种照片素材捏造成的吧，想完全还原几乎不可能~”

说话间，几滴雨点砸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抬头望天，被高墙乌瓦切割的天空成了一寸寸碎片，牛毛似的雨从块状的天中滑落。

数十秒后，雨势越来越大，淅淅沥沥地冲刷着古巷。两人只好跑到一处大门闭锁的院落屋檐下躲雨。

“倒霉哎，没走几步路就碰到雨了。”

“阵雨不会下太久的。”

荣嚖逗她：“我记得某人好像说过，古镇遇到雨最适合散步了。这正是穷浪漫的时候，别犹豫，上就完了。”

“小雨怡情，大雨凉身。待会下小了我就这么做，你也一起吗？”孟荑岚自问自答道，“哦~不太行，荣千金有裙子束身，不方便。”

“喂，”荣嚖没料到她也旁门左道起来，只好逞能道，“穿个裙子而已，金贵谁了？不用等雨下小，我现在就可以出去狂奔。”

“要想清楚了哦，现在淋雨就等于淋浴，待会想换衣服都难找到合适的地方。”

“什么嘛，我可没那么娇气，随便找一个草棚子就能换，不过你得给我当门板。”

两人就这么罕见地斗起嘴来。说到末尾，荣嚖噤声置气，直接屏蔽了对方。

过了一阵子，雨势弱了，她便一声不吭地迈出屋檐朝右手边的小巷走去。孟荑岚无奈地轻叹一声，跟随其后。

面前那抹颀秀的身影给人一种决不回头的倔强感。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孟荑岚暂时想不到能让荣嚖开金口的话题，只好由着对方耍脾气。

拐出小巷，走到另条较为平阔的巷道上，孟荑岚逐渐顿了脚步。

倏忽间，一阵强烈的心悸猛烈的侵袭而来，梦中印象突然跳出，与眼前之景重迭，使其心跳加速。

她手腕微颤地拿出手机，点开摄像功能，不扬不抑地喊了荣嚖一声。

荣嚖闻言转过身，脸上带着烦闷与疑惑。

她立即按下快门键，连续抓拍了数张照片。

“为什么要拍我？”荣嚖走近了一点问。

“刚才那个场景，实在是太像了……”

“像什么？”荣嚖想了想又问，“那个梦吗？”

“我很肯定，刚才那一瞬间就是从我的梦里抽离出来的。”

“原来你也有不太清醒的时候，应该是还原你的梦，从你的梦里抽离……哪会有这种说法。”

“形容感觉的词语难免的主观情感强烈。”

孟荑岚低头看刚才所拍的照片——朦胧的天，墨玉砚台一般的石路，高宅旁的少女，都无比吻合梦境。

“嘁，”荣嚖扫了旁边的古宅一眼，道，“不会连屋子也一样吧？”

孟荑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脏又遽跳起来。她踏过石板，走到屋子的门槛前，往里面探了探身，前厅中央的古井便立即入了目。

果真一样。孟荑岚做了个深呼吸，转身对荣嚖说了声“是”。

荣嚖惊讶地挑挑眉，负手于背，靠近孟荑岚后向□□斜了身体，她扫了里面的陈设一眼，略腾空的左脚逆时针划动，裙角轻旋，最后面朝孟荑岚落了地。

她注视着对方问：“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本是摆着一副天真懵懂的表情，嘴角却叛离地上翘，邪气尽显。

孟荑岚勾了一下她的下巴，问：“你想怎样？”

“我哪敢瞎想什么。”她挥打掉那只手，四处望了望，见无人经过，便伏在孟荑岚的肩上，悄悄说道，“当然是按照你梦里的故事情节来喽。”

不等她表态，荣嚖就径自入内了。路过圆井时她特意停下观赏了一阵。

房顶天井洒金，高屋深墙记录下阳光经过的轨迹，清澈的井水底部沉积着硬币，人影倒映在粼粼波光里，若实若虚。

她抬眼环顾房屋——三开间，两层楼，木雕古朴，青砖埋痕，厢房包绕，宽正兼同。

这是一间典雅的中型院落。

“可惜呀，里面的房门都是紧锁着的。你打算怎么做？”荣嚖侧望着孟荑岚笑道。

“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像旧时大户人家的小姐。”孟荑岚在她身旁驻足，牵起她的手，答非所问地说。无论何种季节，荣嚖的手都会带着少许凉意，性寒而清，犹如她头上戴着的那朵百合花。

荣嚖隔近了些，戏谑地打破恋人之间的温情脉脉：“我在这里嚎一首山歌你还会觉得像吗？”

孟荑岚眨了眨眼，反应迅速地接应道：“那就是土司寨的小当家，‘小吐司’。”

荣嚖扶着她的肩膀笑不可仰。嬉闹了一阵子后，荣嚖笑着自嘲：“像我这样的，只能说是有千金小姐的病，没有千金小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