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132)
皮肤的温度很灼手,脉搏在手掌心里强劲地跳着。
触摸到了颈总动脉便掌控了整颗心脏的跃动频率。
她体会对方所体会的,貌似有了些同理心……可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喜欢这种感觉吗?受人凝视、掌控、支配,体会服从与疼痛的感觉,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对象是孟荑岚,是自己深深依恋的女友,荣嚖才可以忽视原则,容纳她赐予的痛楚。
但要换成另一个人呢?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是俊是丑,但凡他们对自己做出任意一种施压性的举动她都会恼怒不已,更别谈操控她的身心这种毫无人权可言的事了。
现实的藩篱已经让她的自尊感降低至微乎其微,如果在游戏里还要扮演低自尊的角色,她必定会熟悉到反感,因为游戏里的角色暗示了她在现实中赤裸刻骨的社会定位,相当于让她“本色出演”。
荣嚖认为自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maso,遭受打骂欺辱只会感到愤怒、想成倍还击。
从痛楚中感受到快感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
除非……是从击打别人肉/体反作用回来的痛,那种可以激起自己胜负欲的痛。
一个念头划过脑中的黑幕,闪着白光发出一声惊响。
荣嚖瞥向玻璃车窗上自己近乎透明的五官,微微一笑。
怎么能有那种想法?太不应该了。
荣嚖摆摆头,想努力把念头甩出去,她靠着软椅合上眼睛,逼迫自己放空大脑。
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想让她哭,想听她呻吟,想目睹到只属于她的脆弱神态。
荣嚖蓦地睁开眼睛,大喘着气,魔怔地盯着前排座椅背靠上的纹路发呆。
她到底怎么了?竟然想对孟荑岚做出那样的事情。实在是太罪过了。
荣嚖皱着眉转念一想:为什么会觉得这种念头是罪过?难道在她的潜意识里,孟荑岚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么?
可她是在跟人谈恋爱啊。
她不爱神明,她的阿岚也不是神明,对方甚至亲口跟她坦言过自己不是个“好人”,也讨厌被别人以“完美”之词称赞。
荣嚖明白,孟荑岚向她提出请求的时候,心里不会有任何愧疚自责的感觉。
很正常,因为这本来就只是个将施虐的心理需求通过适当的渠道倾泄出来的游戏,不能当真。
她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陷入了莫名的自责情绪中。
给人带来伤害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加重她的心理负担,更何况伤害的对象是个值得她尊重且令她朝思暮想的恋人。
想归想,能不能做又是一码事,理不清头绪的时候,她便重拾了所谓的“道德心”给自己上了层锁链。
姑且放在一边吧。
荒唐言
返校后的一个多月,荣嚖和室友们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胡乱忙活起来,每天的行程安排相当紧凑,又相当枯燥。
她们这个专业学得杂,像是什么都在学,实际上也只是略知了一点皮毛而已,专业课的核心甚至都没接触到。
颠三倒四的作息规律让荣嚖体虚力亏精神颓靡,像是刚从劳改场出来的牢犯。
她不想过度影响孟荑岚的心情,很少提及消极的事,聊天大都围绕着轻松搞怪的主题。
但是她开心不起来,总觉得有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里,让她喘不过气。于是她寻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约同在大学城城区的普济扬来学校进行了一次“异性姐妹”交流会。
天气不算冷,荣嚖穿着一件兜帽卫衣和牛仔裤,裹着袜子趿拉着一双拖鞋就出了门。
普济扬一与她见面就神情夸张地侃道:“嚖子你是被恶灵缠身驱邪失败了吗?眼圈跟烟袋一样黑,画烟熏妆都不用打底色耶。”
她挠了挠剪得跟伯恩山犬毛一样卷翘的半短发,蔫巴着眼皮觑向普济扬:“伽椰子已经跟我在被窝里看了三十部惊悚片了,还有驱邪的必要吗?”
“绝了,”普济扬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未来艺术家,出轨对象是非人物种,不简单不简单。”
荣嚖无视了他的谑语,一本正经地跟他谈论起近些天看过的限制级惊悚片。
她说这类电影拍得好的编导都是心理学专家,他们懂得如何制造心理恐惧,那种带着悬念的未知恐怖比单纯的血浆肉沫堆砌,以及装神弄鬼要来得精妙,电影的高潮部分往往能击碎人心防线。
“我看网上有人发视频声称要严查某个霓虹国导演的祖上三代,只是因为那个导演拍得东西太变态了,我秉着好奇心去看了看最有争议的两部,结果让我很失望。
“电影拍得很一般,他只不过用了日本导演最擅长用的手段来拍摄电影——把两种毫不相干的东西融在一起,起到一个博人眼球、折磨人心的作用,比如纯情与血腥,美人与丑物,善良与邪恶。
“这种拍摄技巧对质朴的国人来讲不可理喻,却很符合岛国人精分的民族特性。”
普济扬努努嘴:“那推荐推荐你觉得优秀的恐怖片呗。”
“那当然得是《Jigsaw》系列的前三部和《死寂》了,相信我,这些绝对是惊悚之绝唱,无字之典章,”荣嚖咧嘴笑笑,“如果叫那个发视频的人看了这些电影,是不是得严查温子仁的祖宗十八代了?”
普济扬咽了咽唾沫,强行转移了话题:“嚖子,带我了解一下你的学校吧?”
“哦好。”
荣嚖向东指了指,说那边有两个食堂,用来吃饭;向北指了指,说那里有座图书馆,用来硕士登基;向西指了指,说那里有一大片景观湖和树林,用来小情侣们落实生育政策;向北指了指,说那里有露天体育场,用来活络学生们的老胳膊老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