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152)
“可能吧,但是她最后还是拐弯抹角地扯到了家业。她并没有死心。”
荣嚖说了一个奇特的猜想:“会不会她觉得你是她的女儿,身体里应该携带着跟她一样争强好胜的基因,只需要不停地刺激就能让它发挥功用?”
“谁知道呢。”
“一点也没有动摇过?”
“一点也没有。”
“那会不会只是职业方面没有,但是存在于其它地方?”
“比如呢?”
“比如……情感?”
孟荑岚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探究意味,开了个深意的玩笑:“你觉得我和你相处的模式很像独裁者在统治子民吗?”
“当然不,只是我觉得有时候在床上……阿岚表现得很有控制欲。”
孟荑岚没有否认这点,眉眼微垂了几秒又抬起,她直白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荣嚖抬起指尖轻触了一下她的脸颊,淡笑道:“你不用特意改变自己,我不讨厌你那样做。”
“但是你有时候会剧烈挣扎,反抗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假。”
“因为我有病吖,”荣嚖神经兮兮地笑笑,“有时会对某件事同时产生喜欢和讨厌的两种情绪。”
“对我也这样么?”
“才不会,”荣嚖伸出胳膊把她一把抱住,“我喜欢阿岚,百分百的,不掺含任何杂质。”
孟荑岚同样搂了荣嚖。她把头抵在她的颈窝上,轻轻说了声“好”。
荣嚖说,想以这种姿势抱着她入睡。
孟荑岚仍然回应了一声“好”。
熄灯后,荣嚖一直以保护者的姿态抱着孟荑岚,就算胳膊发麻发酸也不松开。
逐渐平缓的气息,捏住衣料所用的力度,依偎在怀里的那份柔软……这些细节让荣嚖不由地产生了奇怪又亢奋的感觉,像是有某种踏实鲜活的力量在体内涌动,在其心田上孳息出了万亩的保护欲和充实感。
被恋人抱着和抱着恋人的感受是天差地别的。
她早该意识到这点。
~ · ~
暑假结束,新的学期开始。
较于大二上学期被体系繁杂的理论知识占满的课程,这学期要轻松得多,理论课减半,实践操作课多了起来。
荣嚖又重拾了以前的爱好——细读一些大部头书籍。
这些书与其专业关联性很弱,但是她觉得有用,起码能拓宽知识面。
比起听那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讲师念“祖传秘制”PPT,倒不如细读几本凝结了学者们诸多精血的学术着作。
文学小说她也看,但她看得比较挑,要是主题不够刻骨不够玩味,遣词造句太过寡淡或太过做作,就算该书名气再大她也不会仔细拜读。
要是看着看着起了共鸣,她就会跟孟荑岚做些交流。
假如对方也看过此书,恰好双方都有空闲,那就有得聊了,通常能聊大半个钟头。
荣嚖对书的评析态度近乎分裂,遇到个人认为好的书,就大夸特夸花样夸,直觉失误不幸看到膈应的,就严批狠批阴阳批。
荣嚖强迫自己把黑砖一样厚重的《忏悔录》看了一半后,就开始忏悔购买它的这个举动了。
她气愤异常地怼着书页拍了几张“罪证详实”给孟荑岚发去,并发出了一大串言辞激烈近乎于苛责的愤青感想。
最后,她围绕着作者“对风尘女子的双标态度”、“对瓦朗夫人的无情无义”、“抛弃子女的无耻行径”、“自我标榜真善美化身的可笑观念”这四个方面进行了生猛抨击。
孟荑岚的回应也温和不到哪里去,她用三两句犀利的嘲讽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我宁愿看阿道夫·希特勒的自传也不愿意第二次拜读这本书。每看一句话就像是在给自己加刑。
好在除了《忏悔录》以外荣嚖再也没有踩到雷,跟孟荑岚的论书活动大都是在心情愉悦的状态下进行的。
当然,荣嚖不可能在每个空闲时段都去看书,与看书时间相当的课外活动还有睡觉。
要不是近几周普济扬闲得发慌频繁约她出去溜达,她会选择在梦中度过周末的半天光景。
“我说扬哥,就算再怎么闲你都不该来这种地方啊,”荣嚖看了一眼老旧窄的剧院门前的告示牌,“呃,这上面写的都是黄梅戏的剧目吧,咋地,你要听戏啊?”
普济扬扬了扬手中的门票,解释道:“是话剧,最近比较热门的悬疑剧本,网上预约还有优惠,就买了两张,我也没看过,尝尝新鲜名堂也不错。”
荣嚖皱眉看了看话剧卡上的内容,低声叹道:“它最好是真的悬疑……”
宣传小册上标示的是“沉浸式互动剧”,所以这场话剧从头到尾都有个男的充当旁白兼任控场人的角色。
打一开始,他就试图用拽里拽气装模作样的口吻渲染紧张沉闷的气氛,路过荣嚖那排的时候,他的头顶上还会飘来浓烈的啫喱水味道。
如果他走到了灯光下,会比在场的任何一名男性都像一名乡村婚礼主持。
整场“互动剧”下来,除了两次刮开线索卡算是有了参与的举动外,其余的互动环节荣嚖和普济扬都只是坐在原位充当旁观者,稳如泰山地观摩老玩家和积极分子们启动头脑风暴各抒己见。
演出到了后半段,荣嚖为了不让自己无聊到睡过去,肆意与普济扬吐槽起剧情来:
“杀人哥的马脚露得也太明显了,这么个年轻力足的青壮年不干点赚钱的生计,跑到破巷子里捡垃圾,一想就知道意图不简单吧,还不是因为当年杀害妻子抛弃孩子的人住在巷子里,他专程来复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