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75)

“好的，谢谢老师。”聊天结束，荣嚖来到四楼的自班教室前独自站立。她暂时不想进去，只是隔着窗户往里面望。

教室里光线薄暗，只开了前排的两条吊灯。有几个勤奋的学生刚一体测完，就早早地来到教室里写试题了，孟荑岚就在其中。

荣嚖看着她的侧影，疲顿的眼睑忽地向上挑，眸子又变得清亮有神。只是单纯地望着那个人，心里就会踏实无比。

看了一阵子，荣嚖悄悄地从后门走进了教室。

孟荑岚正在全神贯注地整理错题笔记，忽地肩膀一沉，眼睛很快被一双手给遮住了，只听见对方用轻飘飘的声线问道：

“猜，猜，我，是，谁？”

孟荑岚搁了笔，抬起右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回答：“小狗狗。”

“喂，”荣嚖不由地笑嗔，“这么喜欢把我当成狗啊？我可不服驯的噢。”

她拉下她的手半握着，说：“冬天一到，你的手温就变凉了，换没换季能从你手上感觉到。”

荣嚖又笑了一声，浅淡的白气喷到了空气里。她俯身环抱着孟荑岚，下巴颏轻抵在她的头顶，带着对方的身体微微摇晃起来。

“很累吧。”孟荑岚问道。

“又冷又累又困，跑完八百米喉咙像是有血涌出，身体果然变废了。”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我可以帮你代跑。这个月班主任特意安排了时间让我们训练了那些体测项目，多跑几圈不算难事。”

“哈哈，得了吧，没日没夜地写题就已经很废身体了，怎么好意思叫你代跑，看你好像又瘦了，学校那帮老师是不是让你加班加点了？”

“这倒没有。”

“考试总分能到多少？”

“687左右吧。”

“嘶……你这成绩割一百分给我都能上很厉害的学校。”

“不够，稳妥起见，还是要争取破七百。”

“唔！”荣嚖从喉管深处呛出一个残破音节，“姑奶奶，这可是新高考哎，还是大文，别说稳不稳妥了，你这直接给竞争对手加了一吨的压力，还顺便刷新了一下我们省的文科高考最高分的历史记录。”

平时老师们给孟荑岚做的试题都是各省“超级中学”联考题，类型新颖，综合难度系数满级，但她每次的总分都能稳定到极高的段位，不会有多大的变化。可想而知她的实力可怕到了何种地步。

孟荑岚要是真如愿以偿上考了七百多，学校领导干部估计会高兴得给她建个活人雕像，A大会直接派专车把她接走。

“你什么时候回H市？”孟荑岚问她。

“明天中午。”

“今晚去我那里睡吧。”

“喔唷，真积极耶。”

“好久不见了，我们晚上聊聊天。”

荣嚖逗她：“晚睡的话，小心白天卷不动了。”

“就一天而已，不碍事。”

十点二十的铃声准点敲响，走廊外学生们步伐急乱。

孟荑岚破例没有把任何资料笔记装到书袋里，两手空空地跻身到了首波放学浪潮中，迅敏地朝校门口走去。

她一坐上车，就掏出手机给荣嚖发了条消息：你出发了吗？

荣：刚到小区，晚上风好大，手和脸冻得没有知觉了。

孟：稍等，马上到。

十来分钟后，车停到了公寓门口。孟荑岚下了车，快步走到那个正在来回走动、不时跺脚缩肩的女生身边。

荣嚖笑着喊了一声“阿岚”，整张脸在门檐顶灯地照射下白里泛红，显得可怜兮兮的。

孟荑岚抬手触了触她的头发，向下顺抚至脸廓，又摊开手掌贴上那半张冻糕似的脸蛋。含情凝睇，眷意无穷。

忽地，她搂过荣嚖的腰，单手捧着脸颊，在唇上落了吻。

吻有点深，荣嚖起了些惊异。

过后，孟荑岚稍移开身体，握住了那双红通通、凉意不减的手。悄然无声间，冷与热相互交融。

“上去吧。”语调柔和轻婉。

快速地过了一遍睡前流程，两人舒展四肢躺倒在了柔和的床上。

荣嚖发出惬意地感慨：“哇哈！真舒服。”

孟荑岚侧转过身，看着她的脸说道：“你写生过后好像没怎么跟我联系了。”

“这个嘛……”荣嚖转过身，静静地谛视了一会儿对方，“出了些事，状态不太好，没有聊天的心情。”

孟荑岚翘起手指，轻描着对方下眼睑底部的浅青，喃喃道：“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会打扰你、让你分心，重要关头阿岚还是以自己为主，放心好啦，我可以挺住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现在一切照常。”

“具体什么事，能不能讲讲？”

“嗯……就是，很不幸运当了回黑羊，被寝室的人排挤了。”

孟荑岚听见了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清秀的面容仍刻意维持着轻松的表情，但努力压制在眼底的烦忧却漏了痕迹。

她很早就察觉出，荣嚖这张脸总是无意识地流露着两种完全背离的神态。

荣嚖见她不应声，连忙笑着解释：“没有上升到霸凌的程度啦，就是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堆积起来弄得人有点烦躁，恰好那些天又敏感过头，完全不能忍受。不过我现在走读，已经彻底远离寝室的那些冲突了。”

孟荑岚安静地聆听着，手指滑到她的唇瓣揉了揉，似乎在传递关切与不满。

“你现在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只经历了‘小事’。”很像一个无辜的孩子面对严厉的惩罚选择了忍气吞声，执拗地藏起疼痛，依然在众人面前摆出无忧无虑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