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狐千百度(83)
他性情看来是真不稳定,变脸比变天还快。
上一刻温顺含情,下一瞬仿佛话里都带着冰碴子。
莫非我不在的那几年,柳先生终于认识到李有余的真面目,所以将他狠狠修理了一顿?
想到这,我开心了。
“事儿哥哥在笑什么?”
“你猜啊。”
“……”
论他的手段
主子说,陈事你要不在帮我打探打探一下消息。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地想摇头。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摆脱那帮人的,又岂会明晃晃地四处招摇,引人注意。
“陈事,你再去一趟吧。”
“不……”不去,我不去。
主子看到了我不愿意的反应后,覆手轻搭在窗棂。
“咔嚓――”红木窗变成了红木渣渣,品玉主子笑得温柔,可眼底的烦躁溢出来,“有什么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哦。”她甜蜜地笑道。
像极了当初我被拐骗这里时的压迫感。
――
如果非要一个不想来的原因的话,有一个是足以勉强说服自己的。
便是尴尬。
我并非第一次来这里看情况,城南离城北是有一段路的。
张家没马,更不会有马车这种东西。所以最初主子给我一头扎着红绳的小黑猪时,我犹豫了。
“彩礼就送头猪,不太合适吧。”
“谁说这是彩礼了?”主子豪迈地拍拍我的肩,声如洪钟,“李小公子家挺远的,我怕给你累着了,就送个坐骑给你。”
“坐骑?”我被惊着了,看着在“哼哼”喘气乱咬草根的小黑猪,有一刻的大脑空白。
“对啊,半路饿了还能宰了吃肉,多实在。”
小黑猪一听到“宰”字,草根也不嚼,支楞黑黝黝的眼珠瞪我,示威地向着我的方向刨刨后腿。
“……”
我怕半路被它宰了。
“到时候别说我见色忘友,哈哈,你看它多喜欢你。”
小黑猪冲我龇牙。
“……”
至于后来我还是拒绝了主子一番好意,我不是白菜,所以不想在路上被一头猪给拱死。
回到现在――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竟在路上遇见了李小公子。
杂草丛生,荆棘遍地,我抄得是小道。
初春才近,露水停留叶面,直至辰时也还未蒸发消散。
鞋湿了大片,我无言半怔。
洛阳是座大城,富家子弟抬眼便是,锦衣华服数不胜数。
要是穿双湿鞋去街上,未免有些格格不入。
还是脱了鞋过了这片草地再说。
反正穿了袜子也不怕被扎,袜子湿了又有谁看得出来。
拎着鞋,拨开碍事的野草,走了一阵,总算是看到了官道。
官道好走得多了。
我蹲下身准备把鞋穿好。
“吁――”
有马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原以为他们会从我身边驰过。
车夫一拉过尼龙绳,马和车轱辘一同停下,溅得土尘飞扬。
#的,吃我一嘴灰。
心情更加糟糕的我有把车夫拽下马揍一顿的冲动。
也只是冲动而已。
我拍净身上的灰,穿好鞋,息事宁人吧,还有要事在身呢。
“慢着,不准走。”
车夫利落翻身下马,挡在我面前,举起马鞭对着我。
“我们公子要见你。”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
“你打不过我的。”车夫也是个长相可爱的美少年,他耿直道,“事儿哥哥,你打不过我。”
“……”
“我们公子要见你。”
“不见。”
“不见不行,有余哥哥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直接让我把你扛进去。”
“……”
或许是陈事太过于沉默,李有余又叫唤了一声:“事儿哥哥?”
“嗯?”陈事从回忆中恍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事儿哥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李有余抱着他,一步踏进府门槛,嘴角扬起灿烂的弧度,“莫非是在想有余。”
“……”还真给说中了。
但陈事并不心虚也并没有被人戳见心思的羞愧和恼怒。
他干脆闭上眼,心道看破红尘,六道皆空。
李有余看着他事儿哥哥的反应,心攸忽间更软了,心绪也更加明媚。
他的事儿哥哥可真好看。李有余曾不只一次这样想过。
最初遇见时,他还以为陈事是谁家文文静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
以为他第一次上学堂,怕他不适应,又或许是美色当头,向来自负的李有余主动热情与他熟络。
哪想人家根本就不想搭理他,李有余不气馁,接二连三地去骚扰,虽然还是……不怎么理会他。
若换作旁人的话,早就不耐烦地让他滚远远的了。
陈事的性子一向清冷温柔,他不懂得拒绝别人,也不会去麻烦别人。
如柳先生所言的芝兰玉树分毫不差,就算后来李有余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他也只是在最后关头才爆发再默默平息。
再后来,选择离开。
幸好这一点,他的事儿哥哥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就像这般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上几句话。即使是为了别人来找他,但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陈事望向四周的宽庭大院,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想腹诽官吏世家的骄奢。
光门口那几株月季盆栽,都够他杀一个礼拜的猪了。
进了门,便是大院,再从走廊上左拐右拐,穿过锦鲤池塘和后花园,便是李有余的房间了。
陈事本能地感到危机,下意识想下来。可李有余察觉后非但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