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50)
“若能为民愿,兵戈改乾坤。”裴渡说:“我还是那句话,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遇抚着裴渡的头发,嗤笑了一声道:“没有,你我说着玩儿,谁又希望有那一天呢。”
“你文人风骨啊。”裴渡微微偏头吹气,“我没你有脾气。眉公主也好,秦王爷也罢,驸马爷当得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其实我一向大度,你知道。”
“我就是知道,所以我才气。生你的气。”沈遇从鼻腔中哼出一口气来,他攥上了裴渡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我替你出这口气。你可以不计较,但是我不能宽宏大量。”
“我家娇娇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啊。”裴渡闷笑着叹了一句。
“谁叫我心疼四哥呢。”沈遇亦笑了起来。他愈发地爱笑了,不再像年少时那样故作成熟收敛情绪。
“等等。”裴渡虚眼,坐了起来,他看去了偃水河面上一艘渐行渐近的船。他腾地起了身,站上石墩眺望了过去,有炮口,有帆号,于是笃定判断,道:“那是军用的船吧。”
“我瞧瞧。”沈遇转身往去,眼熟至极,竟像是陇西南洋水师的船舰。——又怎么会出现在泽南的建南,要知道陇西和泽南可是隔着一道朗牙山啊!
“你去,通知县衙,派兵拦下他们,我要上船去看看。”沈遇心急如焚,解释:“南洋水师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军务船舰不得私自挪用,否则同谋反无异,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真是给我惹了大祸。”
裴渡点头刚想走,却眼瞅见着船上乱成一片,像是上边打起来了,还有个人被一脚踢下给踹进了偃江河水里。
“你等我。”裴渡冲沈遇一个弹指,响亮,冲去附近一巷道,操了根极长的竹杆出来,他双手持着快跑将杆一杵地就要撑杆跳起。
沈遇摊手做掌待拍以示四哥好棒。
结果……杆断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丢人丢脸丢自己。
裴渡无语,于是又去拿了根出来,一番试用,这才一套动作丝滑地撑了起来跳上了船去。
朦朦月色。裴渡正正好,踏上甲板稳稳落地,看向已陷入僵持的残局。竟让他遇上了花九,在同一个的小年轻互背,两人各手持着兵器跟伙带着面罩的人搏杀。
花九一声怒喝:“裴四爷!他们是海贼!”说罢,脚下踢动一柄刀给他,又提剑杀了去。
那小年轻望了他眼,没说话,也再投入打斗,裴渡瞧着那眼熟的招式竟有些像萧家功夫。
裴渡没接刀,踩了柄摁住,脚劲儿一翻翘起,又将刀抬起踢了去,竟中了某位海贼的脖颈,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这套动作太快也太准,看得那小年轻愣了愣。花九忙厉声呵斥他道:“走什么神?回头!”
小年轻回头,仍是不说话,回头挡下了一箭。花九命令他:“速战速决,都快入城了,若是引来了官兵那可就糟了!”
他得空拦下一击,冲去裴渡身边问:“沈老爷也来了吗?”而后向船下望去见着了他。
“嗯。”裴渡话不多说,拔刀加入了战局,几个呼吸之间,便放倒了七八个,看得身旁小年轻惊诧得大了嘴巴。
太太太厉害了这也。季少言热血沸腾地想着。
他一激动,便也浑身干劲,同那人配合杀去。裴渡扫了他眼,没有反感,竟还好心提点说:“你下盘不稳,脚步凌乱,基本功太差了,师父没教好吧。”
附近听见的花师父气着了。——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怎么就怪上我来了呢?
季少言认真地点了点头。花师父见状更加生气了,吼道:“死哑巴!专心干你的架!”
季少言没搭理他,但是很听话,甘当绿叶配合裴渡,三下五除二地利落解决了所有海贼。
“哑巴?”裴渡放倒最后一个人,好奇问。奇了怪,他发现这哥们眉毛跟自己长得很像。
季少言抱着刀挑了挑眉,没什么反应。又同花九收拾起了满船残局。
尤其挑眉,真的很像。裴渡乱七八糟地想着。
泽南案
“所以, 这军艇同你们无关,是那些个海贼走来的。”沈遇负手踱步打量着这些尸首,转而眸光一寒射向季少言, 道:“但你仍有失察之罪!这艘船的来历,你若是向廖中丞说不清楚, 那可休要怪我将你拉出去顶罪。”
季少言听罢低下了头。花九闻之下跪磕头道:“沈老爷, 沈主子, 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 若非奴才功夫粗笨, 季将军也不会为了救我而让贼人有机可乘, 还请你不要怪罪于他。”
季少言听见他如此说, 冲沈遇焦急地比划着, 也跪了下去。裴渡迷惑地冲沈遇递了个视线,却见他好笑:“好了,我不过说句气话罢了。瞧把你们俩给吓得。”
他欠身将两人扶起来, 拍了拍花九神秘一笑, “见到你二人和睦相处我也就放心了。”又道:“季少言, 我命你将这些尸首妥善解决,而后将这艘船驶入青州, 你便在附近码头等, 直到泽南市舶司的人来查,皆时再来寻我。”
裴渡听罢略沉吟, 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
花九不解其意问:“老爷,这是为何啊?这不是让我们往枪口上撞吗?”
“这艘船都驶入建南了,难不成还瞒得住吗?咱们失察丢失军艇的罪是跑不掉的。”沈遇眉弧微弯道:“我让你们这么做, 便是偷梁换柱将咱的过,掩成漕运总督失察的罪, 这艘来自陇西的船能到泽南,还不能说明他们关口放行的问题吗?”
“最好是将事情闹大。”裴渡顺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将这事,捅到巡抚衙门廖坤那里去,反正我们也正愁没法子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