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98)
“不不不,你听我说完,我没让你跟她睡。”萧越泽说,“她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她,但是明梅喜欢她——我不想惹明梅难过,又不想跟李怜同房,我翻来覆去地想过了,你既能跟王芸孤男寡女共度一夜屁事没有,想必沈遇是对你的品性和定力是深信不疑的,但是我……”
裴渡表情扭曲,示意他打住,揉了揉额头。
不是,你们夫妻俩究竟长了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出这样炸裂又离奇的法子以表示对彼此的爱意?
“为什么不让梅姐姐去跟李怜洞房花烛?”裴渡呵呵干笑,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说真的,我没有苛责的意思,既是她捅出来的烂事,便由她自个去擦屁股好了。我实在想不通,既你都说了不在意子嗣,她又何苦自己背上那莫须有的压力,生不了就生不了呗,萧家又不是只你一个独苗。”
“你是今个才认识她?”萧越泽叹息道:“她自小丧母,又是当惯了姐姐的人,她都是你们几个姊妹间的半个娘了,就是个见不得姑娘家家受委屈的尿性。她帮李怜,既有私心在身,又有同情在心,更可况娶了个公主也给咱们家脸上贴金。说来,迎她进门也不算是个赔本的买卖。”
裴渡无奈叹道:“这哪是公主啊,这是件可以任给任予的什物啊。也是,难怪她当初一门心思要我当驸马,现在看来也都是演的。喜欢我,不见得,不过不甘心下嫁罢了,真是……造化啊。”
“所以你帮哥这个忙吗?”萧越泽再次不依不饶道:“好裴四,也没让你跟她睡,就是帮哥哥演一晚上,顺便晾晾公主好杀杀她的脾气,我媳妇为着我低声下气地去讨好她,我不能不懂事。”
得,你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离谱。
裴渡皱眉:“那你三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萧越泽说:“嘿你小子,谁要跟李怜过日子了,我这辈子只你梅姐姐一个媳妇,绝无二心啊。”
君与父
烈日如焚。裴渡跪在乾龙殿下, 抬眼看去,那几乎是热得异相的灼阳。
就在晨起,塞北驿使来报, 元人率军八万踏破了狮子岭,生擒了他裴二叔裴则怀而后攻入了福城, 最后将他的尸身悬于城下。
次日裴铭率军前去支援, 不敌, 身受重伤。
驿使来报, 老将军是旧疾突发, 在战场中受了暗箭, 现而今是岌岌可危, 九死一生。
皇城寂静一片, 那巍峨肃穆的乾龙殿下,跪着垂思神游的裴渡,和眼眶红肿已经哭过的裴明梅, 还有双目赤红萧越泽和萧则豫。
三人定如悬松, 仿佛生在危崖磐石。
沈遇自文渊阁走来, 跟已被他提拔回督察院的孟逸臣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伙人都是他师徒俩最近提携的党派。
朝野上下皆道, 现而今沈党之势如火如荼。
“驿使来报, 狮子岭之败,归咎是缺粮少银, 同七年前一样,军需在半道上被烧了,落雁山一带没人管。”有人说。
“还有啊, 消息一传回京都,圣上把那名驿使给灭了口。”孟逸臣说, “落雁山一带可是荣秀双将的地盘,才被他灭了口,还没来得及去派谁下去——说难听点,这件事就是圣上失察的错。”
沈遇听着,并不言语,看去那个沉默的人。
今时今彼,裴渡之父裴铭,又同沈仲恺当前被康正杖杀何异?
“这件事咱们不能帮裴家说话。”还有人说,“他三个都跪几个钟头了,圣上连问都不问一声,朱福海出来打发他们几回了,说是圣上乏了,想必是故意晾着此事呢。”
说着,朱福海又出来了。他陪着笑脸,下阶来对他们三硬骨头道:“裴指挥,萧将军裴将军,你们莫急嘛。塞北那边的乱子圣上自有决断,跟内阁商讨过后定会拿出个两全的法子来的。”
“尤其是你萧将军,跟公主大喜的日子迫在眉睫呢,不要落了圣上难得吃顿喜酒的心情嘛,你们办了宴席后再回塞北去也不迟嘛。”
我老家被捅了,那群歹种还把我老丈人都弄死了!你觉得老子还有心情结二婚?!
萧越泽目如喷火,欲骂。被裴渡一掌拍下,他带着冷冽疏离,一张脸不带感情表情:“朱公公,还请你帮我们问一句圣上,究竟心里还存有天理人伦否?国家有难,将卒濒死,他竟还惦念着那点屁用没有的皇家颜面,臣下想回去见父亲一面竟都不肯吗?!”
沈遇指尖微动,愁眉不展,心头轰鸣剧烈。
朱福海轻哼凝眉看去了他,“裴指挥,奴才已同你说过多次了,圣上今日龙体欠安不得惊扰,你们这群莽夫心里还有没有君父?!”
“既是君父,连儿子的孝心都不允吗?”沈遇一脚踏了出去,孟逸臣手慢没拦住,便眼睁睁看着学生为着相好自作孽去了。
孟逸臣小声嘀咕一句:“火上浇油啊。”
“皇上!圣上!”沈遇提着官袍就要上阶,边走边大声喊:“为人子,怕的子欲养而亲不在,当初先帝崇道,你与他二龙不可相见数年也是心中苦闷,而今推己及人你又为何不允呢?圣上啊,可否看在裴家为你护驾的份上,您就让他们回塞北去吧!”
沈遇还没跨上去,却听得殿里走出了魏申,同时还有景明帝暴跳如雷的嗓音:“来啊!把沈宴清给朕押下去!罚他禁足文渊阁思过三月,去读孔孟悟一悟什么叫君父!还有那三个臭石头,一律给朕赶出皇城锁行宫里去!魏申!”
阶下人皆是一震!裴渡霍地站了起来。
他怒眉,望去了那栋高不可攀的宫殿,听到里头传出李厚燚冰冷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