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非我愿(11)
谢谙一怔,承认了,“是。”
“谢谙,在西河的时候你见过我弟弟的吧。”宁辞冷笑一声,“他才十几岁,你也狠的下心。”
宁辞说的是宁迟安出现在黑鹰卫的事。
那日谢谙既为追查走私一事也为搜寻宁迟安下落,但有些事,他不能说。
因为宁迟安,已经死在了前日。谢谙索性不再回答,转身离开。
“从前我们看到权贵视人命如草芥时多么愤世嫉俗,这才几年,如今你竟也与他们同流合污,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吗?”
宁辞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大声道:“谢谙,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你真的半点不顾当年的情谊了吗?”
谢谙紧抿着唇,双目渐渐赤红,原本的温和倏然变得阴狠乖戾。
那些人心中想的,做的,都是轻而易举便能得到够到的,而他,和他们不一样,他要对弈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天下,他妄想蚍蜉撼树。
他猛然回头,眼底流转的是深藏的情绪,宁辞就这样撞进了他波涛骇浪般的眼睛里。
一霎时,风烟俱净,万籁俱寂。
宁辞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懂谢谙。少年走马半生,风雨飘遥数载,如今血肉筑成盛名扬,却不见半点当年故人影。
她的声音如冬雪般冷冽,带着一丝决绝:“若你肯交出迟安,我们之间还有回圜的余地。”
谢谙面若冰霜,拼命压下心中四溢的情感:“宁辞,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宁辞衣袖一甩,冷笑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一顿饭两人不欢而散,这一夜,谢谙睡了书房。
宁辞辗转反侧,心中反复盘算着要如何救弟弟出来。
竖日,宁辞带林珂在园中下棋,花园前是一座玉石拱门,花园内有戏楼,假山水榭,还栽了不少植物花卉,蓝花楹,紫藤等。
春和景明,府内花园里的紫藤开了,赏心悦目。
宁辞吃了林珂数子后道:“你不要次次都这样让我。”
“是您棋艺高超。”林珂恭敬的回答。
谢谙追踪刺客,那刺客在花园附近消失,园内假山颇多,怕是躲在了哪处。
他过来时就看见宁辞在和林珂下棋,宁辞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紫藤开了,一串串垂下来,随风摇曳。那紫色连成片,和那抹暮山紫的倩影混在了一起。
谢谙就想起了那年春,她素爱穿紫裳,最爱紫藤花,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现实和回忆重迭在了一起,恍惚间,他竟不知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带了很多侍卫,宁辞闻声看过去,就看见谢谙愣在原地不动,她心中思索这是出了什么事。
宁辞微微皱眉,电光火石之间,那刺客现身,急奔宁辞方向,意图挟持她,估计以为她是女眷,没有武功,倒是猜错了。
但谢谙反应迅速,在刺客到达前一秒跃上前将宁辞拉到了自己怀里,刺客见已然败露,索性鱼死网破使了致命一击,碍于宁辞在,谢谙不想她受一点伤害,生生挨下了这一剑。
其实他躲开没什么,也只是宁辞会擦伤一点而已,但他没躲,那剑就直奔着他心口而去。好在还没来得及刺进多深,就被侍卫制服。
他是因为护着自己受伤的,宁辞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她知道要感谢他,于是拿了上好的丹药来到了谢谙书房门外,踟蹰再三敲了门。
她从容道:“谢谙,你还好吗?”
谢谙身上几乎没有好地方,新伤加在旧伤上面,狰狞恐怖。听到声音时,他动作很快地拢好了衣服,怕吓到宁辞。
“进来吧。”
“我这正好有些药,想着或许对你有用。”
谢谙指着那边的书桌开口:“放在那里就好。”
“用不用…”宁辞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谙打断了。
“不用。”
宁辞心中怒意陡然而起,是你的身体又不是我的身体,如此不在意给谁看!
她像以前一样强势地替谢谙处理了伤口,扒开他的衣服时,他疼的闷哼了一声。
宁辞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身上千疮百孔,没有一块好地方。可谢谙平日里总是一副让人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个人,还是那么擅长隐忍。
或许是触目惊心,宁辞于心不忍,动作放的很轻。心软就是覆水难收的开始,宁辞不断告诫自己。
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明显,谢谙嗤笑一声:“宁辞,我不要你怜悯我。”
是啊,谢谙是在生死场上一路厮杀来的活阎王,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君子。
他怎么会希望别人怜悯他呢?
杀人
只是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刺客是她找来的,不知会是何种心情呢?怕是会觉得她此刻的怜悯,格外可笑吧。
宁辞直直的望着谢谙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的五官极其耐看,细长的睫毛微蜷,眸子隐在睫毛的阴影之下,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她没忍住嘲讽道:“是啊,你是将军,受点伤不算什么。”
宁辞这样如是说,就好像不需要有什么多余的情绪,那些过往的伤疤是他的,与她无关,不是吗?
她又为何要因此动摇。
谢谙盯着她,他身上的中衣被扯乱,眼底清波流转,薄唇殷红,宁辞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竟有几分病态的美,而塌上的病美人对此一无所知,还温声道了句:“嗯。”
她从软榻上起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好养伤。”
“下次别再送药来了。”谢谙抬头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睛让宁辞疑心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没等她回答,谢谙又接着道:“都是小伤,很快就好了,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