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夜不眠(4)
明明是他姓梁,一切都该是他的,可今晚,被像外人一样对待的也是他。
这个家,哪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其实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他告诉自己不必放在心上,也不会因为点儿芝麻大的小事乱了自己的节奏。
可偏偏他这个妹妹够讨厌。
梁秉词抬腿往前迈了一步,顷刻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女孩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更浓了。
许意阑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正在她疯狂想对策的时候,梁秉词却突然顿住了,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淡粉色的床单上印着一抹不规则的红。
他像是突然闯入了一个无人之境,窥探到了女孩儿的心事。
窗外的雨滴声似乎更密,他的心底一片潮湿。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也觉得冒犯,所以立刻收回视线,想着怎么悄无声息地结束这场闹剧。
而许意阑却先他一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立刻红了起来。
害羞、懊恼、委屈,一瞬间,复杂的情绪都涌上心头,许意阑立刻伸手扯着被子盖住了那片痕迹,然后用双手推着男人的胸口。
她忘记了要尊重哥哥,只想掩饰尴尬。
她拼尽全力,梁秉词毫无防备,趔趄着连连后退两步。
堪堪稳住脚步,梁秉词呼吸有些紊乱,喉结滚动,虔诚地沉声说了句抱歉,便拎着西装外套,转身就走。
直到门被关上,许意阑才舒了一口气。
她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坐在床边不知所措。
她明知道一切都是巧合,可她急需一个情感寄托,需要一个恶人来转移她内心的所有不忿的情感。
显然,这个恶人就是梁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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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许意阑特意叮嘱了佣人不要管她换下的床单,等她今晚回来自己处理,然后便急匆匆地下楼吃饭。
期末月了,连着好几门集中考试。昨天若不是苏蔓婷一定要她回来,说梁叔叔要回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她才不会往梁家跑呢。
她的书都背不完了,光是名词解释就已经够她受的。
许意阑下楼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坐在餐桌上了。她礼貌地和梁伯庸和苏蔓婷打了招呼,视线不自觉又落到了梁秉词身上。
男人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袖口微挽,没有系领带。
也不知道他昨晚在哪睡的?
许意阑脑海中还放映着昨晚的尴尬事,勾着手指,想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
梁秉词似乎窥探到了她的心事,也许是他对昨晚的冒犯有些愧疚,所以并没有打算为难她。
他温和地开口叫她“阑阑”,顺便帮她把椅子拉开。
许意阑免不了多打量了他两眼,乖乖地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这个家似乎又维持在一片和谐之中。
可许意阑没法忽视身边男人的一举一动,甚至一颦一蹙。
她想,抛开一切偏见客观地评价,梁秉词其实挺帅的。
那是种全然不一样的感觉,他和她身边接触到男人不一样。大学校园里的男生,即使是善于打扮自己的那些,也不免有一些稚气在身上。
而梁秉词身上有一种成熟的魅力,即使是他挽起袖口或者摘眼镜的动作,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
豪门家庭出来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优雅。
在心里过了一遍梁秉词的优点,许意阑又想起了他的坏。
经过了一晚上的胡思乱想和复盘,她更笃定,昨晚,他就是想故意为难她。若不是出现了那件尴尬时,他可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许意阑皱皱鼻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果汁,冰冰凉凉,很爽,也消了些火气。
“阑阑什么时候放假?”梁伯庸突然开口问。
“七月五号最后一门考试,考完就放假了。”
“今天还有课?”
“有一门考试。”
“难吗?”
许意阑轻咳了一声,“还好吧。”
她不知道梁伯庸今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梁伯庸意味深长地看了梁秉词一眼,似乎是解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你哥哥上学的时候很历害。”
闻言,梁秉词回看了梁伯庸一眼,扭过头对许意阑说:“阑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许意阑表面上笑呵呵地答应,说谢谢哥哥,可在心里又忍不住嘀咕他。是和她学的一个专业吗,就在这吹牛,还有不懂的就来找他。
梁秉词慢条斯理地进食,过了会儿又问:“阑阑几点考试?”
“十点二十,怎么了?”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梁秉词说:“那正好,一会儿我出去有点儿事儿,顺路送你。”
许意阑警惕地看着他,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单纯好心?她才不信。
“不用了哥哥,一会儿叫司机送我就行,你忙你的。”
梁秉词又看了梁伯庸一眼,“我刚回来,公司里的具体事宜还没安排,恰好无事,顺路送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意阑知道,再拒绝哥哥的好心就是她不懂事了。更何况苏蔓婷的眼神已经示意了过来,这车她想坐得坐,不想坐也得坐。
她这种人,在这个家里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更何况,昨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苏蔓婷特意给她发了微信,告诉她一定要和哥哥好好相处,不要惹哥哥不愉快。
哥哥和妹妹和平相处,这个家才能和谐。
许意阑只好应下,“谢谢哥哥。”
梁秉词温和地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