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白月光回京了(39)
“我弟弟还在里面睡着。”宁金鹤接过,抬头望见叶采苓。
他对叶采苓说,语气却是万分笃定:“我须得再等等,姑娘今日实在受惊,请先移步去那边休息吧。”
叶采苓望着他充满倦意却依旧坚定的眼。却是不忍再说出任何话。
“宁兄,保重。”
谢泓郑重地一拱手,低声对叶采苓道:“他需要时间。”
叶采苓一瞬间喉咙酸堵说不上话来。画舫着火后场面实在混乱,或许宁玉楼真的像宁金鹤所说的那样,只是落在人群后头,此刻暂未寻到兄长罢了。
她张了张口,只低声道。“是。我们走罢。”
*
秋夜天空有星。
茶楼前厅,三三两两的举子仍在对饮闲谈,他们举杯,正是谈到快意之时。
后厅则是由曲折连廊连接,连廊建在水上,此刻夜晚的星子浮在水面,清净雅致。
和前庭的热闹喧嚣相比,仿佛不在同一处。
“怎会是倭寇流民?”
连廊之上,叶采苓站定,不可思议地望着谢泓。这茶楼是谢氏的一处产业,今日谢泓做东,是要给宁金鹤践行。
谢泓摇摇头,声音里有憾意。
“大理寺是这样定的。”
叶采苓眉目里满是不可思议。
京中出现恶性伤人案件,大理寺理应接手,只是今日放出的结论让人实在匪夷所思。
谢泓望着她。
她显然在凝神思考,此刻唇微微地抿着,没过多时道:“不对,那日我们见得的异域人士,公子说过应来自边塞一带。倭寇在东南沿海一带出没,怎会到京城。”
“况且若真是倭寇烧船,不可能没有缘由。大理寺之外,尚有大鸿胪寺掌管外交往来,那边可否给出动机?”
谢泓道:“给了。只提得倭寇意图在鹤宴前夕,损害我大周声望。”
叶采苓沉吟。
“那日兵戈与冷箭——若未能见到那些异域人士,或许还能勉强站得住脚,但此番经历之后,我只觉得背后还有势力尚未露面。”
“宣岑,你与叶掌柜谈何事呢?”
叶采苓猝然回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年江游跟着谢泓去了云州,近几年回到京城,却不再入仕。只当个闲散书生,开一家书阁。
江游道:“我见这新茶楼却是格调颇高,一望便知背后有高人。原来是叶掌柜,失敬失敬。”
叶采苓接手茶楼的经营有些时日,此刻倒也坦然受了这一句叶掌柜。
谢泓忽道:“游兄,金鹤兄,叫我一番好等。”
叶采苓听到那个名字,一瞬间怔然,却当下抬眼极急切地望向他后面。
是宁金鹤。
他遥遥地一拱手。
“宁某今日来迟了。”
他那日明明已经几乎支撑不住,像一具撕心裂肺之后残余的空壳。今日看着却镇定了许多,只有仔细看,方能察觉到眉眼间依旧笼着一份哀戚。
那些话本还在售着。
那小童喜欢学话本讲话,明明活泼乖巧,却总是故作老成。
他曾一迭声地唤他二哥……从此终无法再听得了。
几人会面,却都默契地不再谈那日宴席的惨剧。
“此后山长水阔,还有重逢的时日。”
临行时,宁金鹤沉声道。
叶采苓望着他,觉得明明依旧是那样年轻的一张脸,他身上却有些东西不同了。
谢泓道。
“来日方长。宁兄重回京城,我必接风洗尘。”
两人目光交织,彼此沉默,却心照不宣。
此番深仇血海,幕后黑手却是逐渐露出轮廓,他只等有连根拔起的一日。
*
再回茶楼,小厮机灵地过来替叶采苓接过外衫,口称叶掌柜。
茶楼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举子们以茶代酒,谈得热闹非凡。
“掌柜的,今日大公子那间设宴的小厅已经收拾妥当了。另外,有几位举子邀请您去前厅清谈。”
叶采苓有些倦意。这茶楼在京中已经打出名气,举子都知道此处广开言路,掌柜文采斐然,亦有时加入他们的谈话。
只道:“我知晓了。”
她缓缓行去前厅,却见堂中清谈正是热烈。
前方立在众人之前的是一名女子。她亦做举子打扮,着素色圆领长袍,束着发。耳边却簪一对珊瑚耳铛,茜红圆润,是上等的海珊瑚。
叶采苓到前厅之时,她正低头翻着舆图,望着舆图道:“我大周北邻沙漠,塞外风霜,却是对兵士考验不小。”
“那日倭寇进京,亦反映出京中疏于防卫。收回兵力集中护卫京师,也是对的。”
唤她年轻举子姓杨,杨举子是江东来的,性子外向。此刻见到叶采苓笑嘻嘻道:“叶掌柜,我为你找到个门路。”
向前示意了一下,笑道:“掌柜的您瞧,今日我为你引荐的人选便在此处了。”
又对着那女子笑道:“温女官,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那位有心参与女官遴选的叶掌柜。”
“莫要看她此时从商,叶掌柜于文墨一道确实是蕙质兰心。我望着若不是女子之身,与我们一同参加会试去,不见得谁赢呢。”
叶采苓却没来由地心下一紧。
望着此人身量,却很像一位故人。
那人扬起脸来。
脸上依旧带着笑。直到认出她是谁,笑容逐渐扩大。
语气有几分恰到好处的迟疑与亲近:“——莫不是云州的叶姑娘?”
叶采苓挂上笑脸,温声道:“没想到今日能得见温姑娘。”
杨举子道:“原来两位认识。”
温道盈只亲切道:“你我果然是有缘的,几千里路,今日还可以重逢。怎的到了京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