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之下，美貌至上(178)

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故往今来，这还是第一个将那至尊之位弃如敝履的君王。

偏偏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有沧澜，域外十六部做盟友，皓月不会再次陷入战乱之中，当着这数万将士面前赐封摄政王监国之位，今后亦不可能再出内乱。

安排的这般妥当，好似这皇位上的人是何人，真的没有什么影响。

可就是这样，才更令众人难以释怀。

他做到了皓月历代君王不曾做到之事，恰恰证明他才是皓月的明主，可这样一位明主，却要退位，令他们如何不惋惜……

彴洮将头重重磕向地面：“臣独身一人，不怕抄家。”

“恳请国主收回成命，皓月需要国主这样一位明君。”

蒋抚月垂眸看着他：“皓月需要的是明君，不是我。”

“国公爷曾言，你一定会成为不辜负整个皓月百姓的贤明之主，我也曾怀疑过国公爷的话，可如今你做到了皓月历任君王未曾做到的事，你将域外十六部收拢，让皓月不在腹背受敌，我相信，我们所需要的明主，注定是你。”彴洮声音低沉而坚定。

蒋抚月：“小舅舅，你与外爷都错了，明主从不是注定的某一人，不是收服域外十六部的人，不是被寄予厚望的人，也可以不是这皇室的血脉。明主，是让强权者不再压迫，弱小者安身立命，让这天下的所有苦命人少一点，再少一点。”

他说完，看向彴洮：

“可我若在这皇位上，将要做的事，与方才所说之言，背道而驰。”

彴洮看向蒋抚月身旁那柄长剑，此刻他眼底的寒芒，比那长剑更加摄人：“小舅舅，你当真以为我收拢域外十六部，是为了皓月再不受战争侵扰？”

“我手中握着全天下最强大的一股势力，数百万雄兵铁骑，只要我想，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攻入那座王朝，将所想之人带回来，这几个月，我一直以此为目的。”

紫色的雷光映射在蒋抚月脸侧，半明半暗，眉眼间令人不敢直视，他直视彴洮：“你知道的，若这样做，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唯独……”

彴洮眼底微微动容，唯独苦了这世上艰难求生的千万百姓……

蒋抚月看向天边的紫雷，伸手将长剑拔出：“孤送给皓月的礼物，不是域外十六部，而是这残存的理智。”

战乱一起，众生皆苦。

这天下要变，却不能这一个朝夕中改变。

雷厉风行，铁马踏尽，流尽的只会是百姓的血。

“我无法割舍她，更不愿用那些无辜之人的鲜血来成全我的感情。”

所以，他不要这皇位。

彴洮此刻，大概知晓国公爷为何执着于蒋抚月会是那个承载着一国希望的明君。

彴洮自己亦是玩弄权柄之人，又怎会不知，权势这个东西，一旦沾染，想要放下又是如何艰难。如今的他，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是想要这天下，都触之可及，他大可以以改变这个世间不公之态为由，去发兵，去征伐，明明这样，他可以顺理成章的得偿所愿，哪怕战争会吞噬很多人的性命，可没有人会觉得他有错。

国公爷看对了，也看错了。

他是明君，却生了一颗过于坦荡柔软的心，可自古以来，纵使再贤明的君主，又怎能做到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坦坦荡荡呢。

帝王，始终是要有舍有得的，在这一刻，彴洮明白，自己拦不住他。

彴洮有些惋惜，身为臣子，他已然看到，这样一个人若身处皇位，定会是这千百年来最受爱戴的君主。

彴洮笑了下，可身为他的亲人，彴洮很欣慰，他自小背负国公府灭门的秘辛却不曾被重压扭曲了心态，他有着尊贵的身世，却依旧看到众生，心怀赤诚，他将自己活成了很好的样子。

“她如此伤害于你，你为何还要去找她？”彴洮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蒋抚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指了指胸口处：“小舅舅，看喜欢的人呢，要用这里看。”

当日今时月刺向他的那一剑，刻意避开了要害。

他看到的，不是她刺入他胸口的剑，而是那握着剑柄抖的不成样子的手，是她看向他时，隐藏着千般不忍的眼神。

他见过她杀人，知晓她真的想杀一个人时动作是多么干脆，又是什么眼神。

答案已经摆在那里，他又为何必非要将目光定格在那柄刺进他身体的剑上呢？

他生气，气得是他明明就在那里，她却不愿将她的事与他分担。

“也就是本公子生得一颗玲珑心，换成旁人，可真的不会原谅她了……”

彴洮听到蒋抚月这般说道。

彴洮手抵住唇轻咳一声，这一次，他承认，他看错了。

从前他看出那小殿下心思诡谲深沉，而蒋抚月却完全相反，便先入为主认为二人绝不会是同路之人。

现在看来，或许所走的路，所看的风景不同，但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相遇想识相爱那一刻，便已经是同一个归处了……

“小舅舅，放我走吧，自那日国公府灭门，便注定了，我只会是蒋抚月。我知以你能力，定能安抚好众人，亦能带给皓月一个海晏河清。”

“我是蒋抚月，也只愿做蒋抚月。”

那是他曾答应过她的事。

第077章 腊月之初

天边震彻的雷鸣令众人无法听到二人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青年国主潇洒恣意的翻身上马，还未等众人出声阻拦，便见彴洮扬声道：“臣, 恭送蒋公子，愿蒋公子此行, 一切顺遂，得偿所愿。”

高马之上的青年勾起唇角, 哪怕是暴雨, 也剥夺不了他身上的灼目风采，此刻，他不是万众归心的帝王, 只是那个桀骜风流向风而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