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之下,美貌至上(185)
伶舟祈张了张嘴, 脸色苍白。
今时月转身面向他, 一双琥珀瞳红的几近滴血:“眼下, 我该杀尽这神庭的所有人, 你的手下, 你的朝臣, 让你眼睁睁的看着, 所有与你有关系之人是如何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伶舟祈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此时, 他看着她, 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与忌惮, 他喃喃道:“你不会的……”
今时月勾起唇角,嘲讽地笑了起来, 笑声如泣:“你怎知我不会。你可曾真得见过,眼下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声音温软,却带着无尽的冷淡与悲哀。
“你独坐高台,俯瞰世间众生,将无数达官显贵踩于脚下,目之所及皆是歌舞生平,繁华盛世。你可曾见过红楼中那些被屈打成妓的貌美男女?你可曾见过因枉死而得不到公道的凡人?你可曾见过官高一阶便能轻易剥夺他人功勋来换取无数荣华?你可曾见过这世间无数被理所当然囚困于方寸天地,一生也走出狭隘院落的女子!”
伶舟祈后退一步,今时月便逼近一步。
今时月握住他衣领,上好的蚕丝红绸抽丝而破。
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你怎能没见过,怎会没见过!”
“你只是不在意罢了,你觉得他们为蝼蚁,为草芥,是这世间里的尘埃,就如云山村的百姓一般,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那些在朝阳殿中醉生梦死的百官朝臣亦如是,身为父母官,却如刽子手,欺压百姓,横行霸道,目朝强权,无所作为。他们该死在这,千刀万刮也不为过!”
今时月每说上一句,伶舟祈的脸色便越发惨白,他指尖颤抖,失神的望着阁楼之下。她说的没错,这世间是如何模样,这盛世繁荣之下掩盖的烟尘污泞,这皇城金砖之下的无尽黑血,他比谁都清楚。
幼时来到神庭中,往后无数个的日夜,他一直以肃清这世间山河为目的,那时,他最崇拜之人便是祖母先帝后,那个曾一马当先,铲奸除恶的传奇女子。
可不知何时起,或许是先帝后离世再无人对他耳提面命讲所谓的大道理,或许是他这个神孙的光环,引得无数朝臣献媚讨好、亦或是身边亲人为了这无上的权利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大概是那一次,他被亲父刺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九死一生后得到的不是一个公道,而是帝主的一句怒斥“废物。”
明明受到伤害的是他,可加害者却加官进爵,猖狂自在。
那时他才知,他因对亲情的渴望而陷入危难,因陷入危难而失去先帝主的宠爱,失去了当权者的宠爱便失去了神孙的光环……
而没有了神孙的光环,身处这无上神庭,是受尽白眼与欺凌,无尽悲惨的下场。
自那时起,他忘记了先帝后的教导,也忘记了自己曾想改变这世间的愿景,他眼中所至,皆为王权。
他真的错了吗?
他只是融入了这个世界啊……
不,他没错,他想活着,想走到更高,何错之有!
伶舟祈握住今时月的手腕,双目沁血:“你能身处此地批判我,不过是因你不曾走过我走过之路!”
今时月挣脱他的手腕,转手一甩“啪!”
伶舟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今时月的面容在淡淡的火光映照下尽显阴霾:“世间诸多迫不得已,唯独你伶舟祈,不可言说。”
今时月冷眼看着他,他觉得他身在高处身不由己,觉得自己才是可怜之人。
可他不曾想过,他出身便已经是这世间多数人穷奇一声也仰望不及之处。在那些苦难之人挣扎求生之时,他所思所扰为了长辈的宠爱,自己的地位。在有人为了一分银钱朝不保夕,他身上穿的是锦衣华服,习得是天下至高功法。
他不受父母疼爱,却不曾缺少吃食,可有人生来没有父母,只能街边乞讨冻凉一身骨血,草席一裹,便终此一生。
或许他亦有艰难之时,可知晓艰难,才更应体会众生苦难,而不是做一个加害者!
所有人都可以说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唯独他不配言尔!
“伶舟祈,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掩盖,你是个自私自利,被王权欲望所驱使的奴隶的事实。”
“你不是这世间的掌权者,只不过是个无能且冷血的废物而已。”
伶舟祈瞪大双眼目眦欲裂,紧紧握着拳头,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废物!
他究其二十多载走上这世间至高处,为的就是摆脱这二字。
如今他已然是这无上神庭顶端的掌权者,无数朝臣,百万将士供他驱使,却没曾想,又听到这二字!
伶舟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弯着腰笑了起来。
“你说我是废物?你竟说我是废物!”
他擦拭掉嘴边血迹,牢牢的箍住今时月,强硬的将她向窗边拖拽而去。
“你口口声声批判我,可你呢?说了这么多,不就为了向我复仇?你想这世间变得更好,却毫不犹豫的杀尽这些朝臣百官!他们的确是为官有瑕,权利至上,可没了他们,明日的神都只会变成一个失了束缚没有法则的炼狱!而你便是为了自己的仇怨而掀起一国治乱的罪魁祸首!”
“你想仅凭一夜改变这世间,到底是天真还是愚蠢?”
伶舟祈指着那被火光包裹的尸身血海处,暗影卫皇城禁军与玉城军的尸身遍布神庭玉阶,刀光血海,如人间炼狱。
“明日,失了京都百官的上云京,只会比此处更加惨烈,你……就不自私吗?”
他说完,想看到今时月脸上的慌乱,可让他失望了,今时月脸上并不慌乱,她唇角微微掀起,看向他的目光是那般鄙夷厌恶:“我也对自己很失望,失望我尽管被仇恨迷失了眼,仍旧不如你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