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艾尔海森辗转反侧半晌，烦躁不安。他知道洛初醒来就要走，也敏锐地察觉到她刻意放轻的脚步，但他执拗地待在卧室没出去。

他亲口放狠话让她离开的，就该这么一直狠下去。

洛初怎么样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艾尔海森不耐地闭上眼，试图强迫身体睡回笼觉，呼吸却怎么也平稳不下来，致力于揭穿主人的沉重焦躁。

搁置在床头的神之眼突兀地闪了两下，艾尔海森猛地翻身坐起，啧了一声。

他先前送给洛初的晶核，正颤颤巍巍地从远方传来微弱的草元素力。

不在教令院方向，是与之相对的野外荒地。

他把晶核送出去，如今却不在洛初身上。

没有如他当初的希望那般，护好洛初的性命，而是被扔在荒郊野岭。

再怎么说也是好用的防身武器，怎么会被随随便便丢掉？就算洛初不想再和他有关系，那也不该把它丢了。

虽然已经无法辨别洛初的喜欢是否真实，但艾尔海森就是笃定，洛初不会轻易把晶核弄丢。

艾尔海森喉头滚了滚，泛上一阵酸气。

就算……就算真的是被随手扔了，他也要把它找回来。

晶核其实是有一定的记录功能的，他没把这件事告诉洛初，怕洛初多想。

因为他送出去的时候，就没想着再把东西拿回来，也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尽量把晶核的功能装备全面些。

如果洛初有需求，他可以帮她从晶核中读取信息。

那枚他曾经满怀爱意向其中投注力量的晶核，如今又为他带来了希望与力量。

死寂的心燃起渺小一簇火苗，短时间内，即便是瓢泼大雨也浇不熄。

艾尔海森是踏着雷声开门的，他面色不虞地斜睨昏沉的天。

回去还是继续？

仅犹豫了短短一瞬间，艾尔海森便拿过门后的伞向外走。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去找晶核，这一点雨怎么可能挡得住他。

只不过心中像是有虫子在啃咬，不是很痛但也并不舒服。

他皱着眉疾步前行。

不过这雨确实是大的有些不同寻常，须弥城内很少有这么砸死人不要命的雨往下落。

饶是伞面被他用元素力加固过，也被雨滴砸出凹陷。

也就是在这时，他不经意间转过视线。

房檐下有人躲雨，很正常。

但躲雨的人反复朝外看，并试图迈出脚步顶着暴雨走，就不正常了。

也不安全。

他有义务也有责任提醒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贸然闯入雨幕中就是在找罪受。

即便那个人是他短时间内不想见面的洛初。

洛初的身影，大老远他就认出来了。

被不算陌生的嗓音定在当场，洛初心神不宁，眼看着艾尔海森越来越靠近。

他的身形也愈加清晰。

眉目间染上了一层怨气，像是在无声的指责她方才不管不顾的冲动想法。

心里有了大概的洛初并不想跟艾尔海森起冲突，于是在他将伞撑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只轻轻推拒了下，没推开，便作罢。

艾尔海森心中有一万个疑问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为什么还在外面？教令院离得又不远。

刚刚是想干嘛？冲进雨里把身上砸的青一块紫一块吗？

……以及最令艾尔海森在意的。

洛初抬起的眼睛里，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欲言又止和…愧疚？

独独没有怨怼。

不恨他吗？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艾尔海森自认语气不算尖锐，可能是烦躁情绪作祟，听起来还是有些凶神恶煞的。

洛初嗫嚅了半天，一方面在心里复盘近几日艾尔海森的行为和态度转变，一方面又被他的质问钉在当场。

她怎么看他还要对他解释吗？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半晌，洛初注意到他的肩背，底气不足地叹了口气。

艾尔海森就那么保持距离地撑着伞，洛初本来就在屋檐下，淋不了太多，反观艾尔海森，为了和洛初保持规矩的社交距离，站得很靠后，肩背已经隐隐湿透，布料的颜色更深了。

洛初握住伞柄上部，小心地避开艾尔海森青筋微凸的手，随即不容拒绝的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她这一下力气完全没收着，本就没反应过来的艾尔海森被她拽的一个踉跄。

距离急剧缩减，艾尔海森隐藏着一丝慌乱的眼眸清晰无比，洛初甚至看到了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还有他喉间没忍住溢出的轻哼。

只不过当下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细节。

注意到艾尔海森已经没再淋雨了，洛初才又舒了口气，下定决心般毅然开口：“艾尔海森，对不起。”

这下轮到艾尔海森讶然了，他问：“为什么道歉？”

为昨天的固执己见吗？现在道歉是不是稍微晚了点。

谁知道洛初却轻描淡写地抛下一记重锤。

“我之前没意识到，可能我的很多行为都是被误导的，包括——”

洛初认真的注视着艾尔海森，眼中满是歉疚：“——选择忘记你。”

暴雨带来的不仅是嘈杂的环境，更是真切扰乱艾尔海森思绪的罪魁祸首。

他想，或许是雨声太大了，他才幻听了。

不然怎么可能听到骗子承认错误。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洛初却突然痛苦地抱住了头。

本来还神采奕奕的人眨眼间便冷汗涔涔。

系统是不太聪明，但它听话，只不过听的是它真正主人的话。

那当然不可能是洛初，它的主人兴许也是知道它一条筋，便在行动开始前预先设置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