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133)
雍王也不恼,看着他丑态毕露:“其实恨你的不是我,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沈巍。”
“皇兄啊,你真是不聪明。先太子与沈巍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形同亲兄弟,当年你害死先太子就该想到会有如今这一日了。”
“当年先太子逝去,你压住风声,不叫人知晓,但是却没想到梁旭川会派人相告,沈巍最后还是赶回了盛京。你害怕啊,你怕他终有一天得知真相会杀回来替先太子报仇,所以你登基后找到先帝出谋划策下了一道圣旨,幽州节度使沈巍无召不得出幽州,永镇幽州。”
“后先帝崩逝你趁机登基为帝,又渐起杀心,为了制衡沈巍,你将他的妻子留在宫中,名义上是想念皇妹,实际上就是将人幽禁。她自小身体孱弱,当时还怀有身孕,你却硬叫人出席宫宴以至于小产。”
“沈巍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闯入盛京,你震怒想要降罪于他时,边关戎狄来犯,你需要有人替你镇守江山。于是冠冕堂皇的将李云颍——不,现在叫卫云颍小产的罪责怪于你的嫡妻,身为皇后当场被掌掴,威严何存。”
“沈巍带走了卫云颍,再也没有踏入盛京一步。但你又心生忌惮,这时你想起了当年给沈巍报信的梁旭川,你以他妻子腹中胎儿为要挟,将他秘密送到幽州除掉沈巍。说的好听,要为他加官进爵,但却只是为了满足你一己私欲,你想要将他们两人都灭了。”
“但你失败了,死的只有梁旭川,因为他不听话。他没有听你的吩咐两人除掉,反而帮沈巍整治幽州内乱,你怕了,你怕他们二人合谋,于是不顾一切的便派出了人刺杀,沈巍被梁旭川救下,那一场刺杀中只有梁旭川死了。”
“你畅快又不畅快,因为你又想到了梁旭川的父亲,他重病在身早已缠绵病榻,但朝中他的学子不在少数,你又怕了,于是叫人透了信给他们,那样孤高清傲的人死于亲生儿子的逝去。一切都被掩盖,除了不能动的沈巍再也没有威胁你的存在。”
“相安无事过了十几年,你以为你早已将过去遗忘,却没想到殿试之上出现了熟悉的面孔,梁旭川之子梁温。”
“你明明知晓她是女儿身,头顶欺君之罪,但你不在意,因为你很快便又想出了对付沈巍的法子。”
“探花出身本应入翰林院,却被你暗中派人告知她父亲死因,你胡诌出来的死因,你派人跟她说她父亲死于幽州节度使沈巍之手,如今正是她报仇的良机。”
“梁老夫人一生刚正,练出来的孩子也有他们梁家的风骨,丹心许国。梁温信了,大殿之上请命自遣幽州丰泽县,成为七品中县令。你想看他们争斗,想看他们两败俱伤。”
“皇兄,你从来都是这样懦弱无能却阴狠暴戾的人。”
“皇兄,你的存在就是错。”
圣上目眦欲裂,不管不顾的往下扔着能扔动的一切:“闭嘴,闭嘴,闭嘴——”
“朕是天子,真想要谁死谁就得死,朕没错。”
他想要站起身来,下肢却无力,只是狼狈的摔下床榻,落在雍王的脚边。
雍王嗤笑了声,将脚踩在他的胸膛,俯身低头:“终日打雁,却也得防备被雁啄了眼。明日一早,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他费力的想要逃,却被紧紧踩在脚下。
“沈巍许诺于我,他替我夺权篡位,我也他杀你报仇。”
“皇兄,二十多年前的因,如今开出了果,你不冤啊。”
圣上胸口发痛,含糊说道:“我儿得知你此番行事,定会将你镇杀。”
“李恪吗?放心吧,他现在自顾不暇。皇兄当年豢养私兵五万,而今我豢养私兵十万,也算是多亏了你的教导。”
雍王看了眼外面,再也忍不住痴笑起来:“天该亮了,皇兄也该上路了。”
“臣,恭送陛下殡天。”
他拱手弯腰,脚下的力度却越来越大,挣扎无果。
天色破晓之际,脚下渐渐静了。
宫闱之乱
景晟二十四年,三月十五。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夜色笼罩下,盛京城厮杀阵阵,城门大开,定州军横冲直撞闯入。
笔直街道上门窗禁闭,户户熄灯无声,唯有他们的踏伐声将空间的寂静扯破。
朝廷百官的府门被撞破,衣衫不整的人被揪出,一道、两道……几十道身影汇聚在一起,被围堵在军队中心,裹挟着前进。
面容交汇错杂,惊恐失措的、冷静沉着的、怨愤恼怒的……各样的面孔掺在一起,凝成了大昭的底蕴。
狼狈不堪,曾高堂意气的朝臣沦为阶下囚般的存在,有的人只潦草的披了件外袍,更多的则是一身雪白里衣面世。
体面不复存在,傲骨节气硬被折断,高昂的头颅低垂着,衣衫掩面,一路走着,穿过街巷,来到宫门前。
宫门大开,里外皆是镇守的定州军,宫门最前方,一道身影挺立。
他身披玄色外袍,脚下赤/裸,墨发披肩,身旁满是监守的定州军,刀刃在月光的描摹下格外冰冷,刀尖抵着他的身,却不能叫他脊骨弯下一分。
押解百官的定州军停了脚,让出前方的路,那道身影赤裸裸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他们目露大骇,挣扎着便要上前涌去,却被横到身侧的长刀逼停。那道身影听到动静终于回过身,目光平静,见到他们时一一看过,最终温柔的笑了下。
百官沉默,他们中间隔着锋利的长刀。
他们看着那道身影,那是李恪,那是大昭的储君,那是他们未来要效忠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