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141)
“是啊,陛下……”
“还请陛下三思,祖宗规制不可废,礼制不能乱啊,若是如今开了先河,后面的人都盼着,岂不是乱了朝堂风气。”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听得人头疼至极。
李恪阴沉着脸,将桌案上的折子纷纷扔下,砸在他们身上,叫他们心生惶恐,瞬间噤声不敢抬头。
李恪发问:“你们一人一句,倒是朕的错了?”
“你们的意思是,朕的安危比不上朝堂上的虚衔,一口一个祖宗规制,一口一个礼法,那你们呢?你们可有将朕放在眼中?”
“臣等不敢。”又是乌泱泱的齐声说道。
“不敢,我看你们敢的很,说不定今日不把朕放在眼中,明日就想染指朕身下的位置了。”
他们被震慑住,冷汗直冒,陛下身为储君时温和良善、端方有礼,竟叫他们忘了,如今那位可是万万人上的天子。
只需一句话,便能摘了他们的脑袋,要了他们全族的性命。
殿中肃静,再无一人言语,李恪冷笑一声:“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朕倒想看看,你们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李恪将视线挪向龟缩成一团的吏部尚书:“钟爱卿,你说说,朕此举可有不妥?”
钟珂小心翼翼的觑了眼:“陛下是天子,您不会错。”
他移开眼:“宁卿觉得呢?”
中书侍郎作揖:“臣觉得陛下此举甚妥,但臣也觉得朝中大臣所思不无道理。”
“哦,以你高见,朕应该怎样做啊?”
中书侍郎不卑不亢:“臣拙见,群臣力据此事究其根源在于丰泽县县令在任功绩。县令探花出身,自是才高,若是按照原本的惯例来说他也是要入翰林院的,这无可指摘。所以,只要丰泽县县令拿出令人信服的功绩来,此举甚妥,朝臣必定无不附和。”
持反对的大臣一听此言直觉稳妥,连绷着的脸都松缓下来,纷纷跟上一句:“臣等亦是如此想的。”
殿中涎香飘渺,李恪笑了下:“功绩,好说啊。宣丰泽县县令入殿。”
内侍立刻出去传唱,文武朝臣分立,眼睁睁看着梁温身着官服跪地又起身。
“梁爱卿知晓方才之事了吧。”
“臣知晓。”
李恪大马金刀坐着:“那你觉得如何啊?”
梁温作揖跪地:“臣有本要参。”
“臣状告吏部尚书钟珂中饱私囊,私下行贿,主持会试时与各党派勾结,替换真正上榜学子名额,助长卖官鬻爵之风,妄图毁我大昭朝廷根基,居心不良。”
吏部尚书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就骂:“一派胡言。”
梁温没理他,接着开口:“臣状告御史大夫监察不力,冤案惨案频出不穷,与众藩王私下勾结。家中子弟更是横行霸道,为祸一方,欺男霸女之事频发,天子脚下却不自制,蒙蔽天子耳目,是为不忠。”
“臣状告尚书令同平章事结党营私……”
“臣状告尚书司勋员外郎收受贿赂……”
“臣状告工部司偷换木料,获取私利……”
……
一连十几人,梁温平声缓仄的说着,最后由掌事太监呈上了所有罪证,将她所说罪名压实。
她低垂着眸子,谁都看不清她眼中的思绪。这些罪证自然不是她查出的,她只是个引子罢了。
昨日左丞夜半暗中登门,多余话一句没说,只将今日殿堂上要相告之人一一诉说,又将积攒许久的罪证交由给她。
虽说他们都能明白根本,但此事由左丞等天子近臣捅出与梁温捅出也截然不同。帝王他并不想沾身,也不能沾身,他才初初登基,明面上也得落得个明君的名声。
晴天霹雳,砸的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朝堂上数百道身影万万没想到梁温甫一露面就像惊雷般狠狠砸向他们,劈的他们成了焦灰。
梁温口中所涉及到的人一脸灰败,他们不是不想为自己辩解,而是明白此事虽由梁温挑头却并非她一介七品小官能干涉的。
他们看向大殿上首一言不发漫不经心翻看罪证的年轻天子,心中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这是他拿着梁温升职一事作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除掉他们。
他们不傻,年轻的帝王才登基,必是要见见血,清清君侧的。只不过,此时他们才是帝王选中的人。
他们罪大恶极吗?在世人眼中是的,但是身在官场谁能做到真正的两袖清风一身正直,谁都会明哲保身混入这个腌臜的战场,他们未必是其中最为罪孽深重之人,但他们无疑是最合适的开刀人选。
年轻的帝王开始显露自己的雄姿,昂然的俯首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他们早该想到的。
没被涉及到的官员或是庆幸或是同情,脸上精彩极了,其中不乏有与那十几人关系匪浅的,但此时都一致的保持了沉默。
他们心里都门清,此事绝不会清清揭过,定会牵连家族,他们如今能做的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好好好,朕真以为大昭朝廷固若金汤,群臣一心。却不想谁都能插进一脚来,左一个贪污敛财,右一个结党营私,接下来是不是要如雍王一般逼宫造反!”李恪沉着声音怒喝,站起身将梁温呈上的罪证全都掷在地上:“这大昭是不是要跟了你们的姓啊?”
“姓钟?姓楚?还是姓王啊?”
“一遇正事难事你们便互相推脱,好事闲事你们倒是激了似的往上凑,朝廷的俸禄不是养着你们吃干饭的!”
李恪呼出一口气来,双手覆在桌案上:“今日所涉官员,摘去官帽,脱下官服,满门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