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147)
沈巍的筹谋就此落下帷幕,他心满意足,只不过事后想到了自己的妻子。
那个柔弱,美丽,却不曾被优待的妻子。
他时常逃避这个问题,他自己死后卫云颍怎么办,他不敢想。
但如今尘埃落定,容不得他不想。
想来想去,沈巍就确定了,卫云颍不会怪他。
因为她也整日活在痛苦当中,对于他们夫妻二人来说,死亡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太累了,他们相互依偎,成为彼此活下去的动力。但如今,他们心愿皆成,活不活倒是真的无所谓了。
思及此,沈巍痴痴的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在这空旷的天地传的越来越远。
苏瞿白和常瞑河偏头看他,眼中都是沉默。
他们心中都清楚,沈巍此次入京绝不是如他们一般论功行赏、加官进爵的,而是要接受审判。
接受他的新主对他的审判,接受他守了几十年的国家以及百姓对他的审判。
很不公平,但这个世道就这样,没有绝对的非黑即白,也没有绝对的对错。
时代将他们禁锢住,谁都逃不过,总要有人去承担。
沈巍坐起身来,捧起手中的酒坛一饮而尽,酒水洇湿了他的衣领,他抹了下嘴,朗声:“今日畅快,不醉不归。”
常瞑河也坐起来:“就这点酒怎么可能会醉,瞧不起谁呢?”
苏瞿白嗤笑了一声,长腿一支,懒散的拿了一坛新酒:“就你那点酒量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
常瞑河朝他微笑,随口一把夺过苏瞿白的酒坛:“这酒水是我买的,你也不怕喝了口中生疮。”
苏瞿白叹了口气,偏头看向沈巍:“瞧瞧,酒量不好,气性也不大。”
常瞑河:“苏瞿白,你可以去死了!”
沈巍痛快地又拿了一坛新酒递给苏瞿白:“哈哈哈哈哈,年纪大了,听不得笑话。”
紧张沉寂的氛围随着风消散了,他们三个拌拌嘴,格外鲜活。
常瞑河想到了留在河西的晋王,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说,晋王如今在干嘛?”
沈巍望了眼天:“这个时辰,恐怕还在处理战后残局。”
苏瞿白顺口接了句:“可怜。”
常瞑河逮着机会就要刺一刺苏瞿白:“觉得晋王可怜你当初怎么不留下陪她?”
苏瞿白满不在意的说:“我虚伪啊。”
沈巍听懂了,为了防止笑出声,索性饮酒。
常瞑河仔细琢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宽大的手掌一把拍在苏瞿白的肩上:“你确实虚伪。”
随后气闷的喝了口酒,他想自己为什么要自讨没趣,反正也说不过苏瞿白。
他这张嘴,实在是太讨人厌了,谁会喜欢呢?
没有人!
也不对,在梁温面前,这人惯是个会装的。
常瞑河咬牙,觉得苏瞿白更虚伪了。
苏瞿白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讨着媳妇的,难倒就因为他虚伪吗?
常瞑河想想自己,突然懂了,自己讨不到媳妇一定是因为自己正直,他可和苏瞿白不是一样的人。
一边想一边喝,之前豪言的常瞑河喝多了,趴在沈巍的肩上含糊地骂苏瞿白。
说他表里不一,说他心肝是黑的,说他乏味无趣……坏话说尽。
苏瞿白看着他闹,声音不急不缓的说:“你看,我就说他不行吧。酒量不好,酒品还差,气性也不大。”
“他还不愿意承认,嘴硬啊。”
沈巍扒拉掉昏昏欲睡的常瞑河:“你说得对,他确实不行。”
两人达成了共识后,一人掺着一边,将常瞑河拖走了。
宫宴风波
东方既明,融融春光下,旌旗顺风拂动,铁骑轻甲的长龙望不见尾。
大军驻守城外三十里,只有少部分接着往城中走去。
盛京城门口,人群被疏散开,围堵在街头巷尾,全都够着身子往城门口瞧去。左丞携礼部的人挺身而立,同样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巍峨的城墙拔地而起,苍黑的墙壁透着厚重,梁温绯色官服加身,头戴幞头,腰系銙带,远远望着。
庄重雄浑的黑才露出,城中登高而望的人便高呼:“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人群骚动,官兵维持着秩序。
梁温远远的便将视线定在一处,面上平静,可双手却不可遏制地放在了城墙上,越发用力,指尖都透着青白。
待他们身影走近,梁温的眼在苏瞿白身上来回逡巡,黑了。
这才露出笑来,很克制的笑,但又压制不住,嘴角越发上扬,眉眼都弯起来。
天光明晃晃的,她那一身红是那般显眼,烈马金刀的几人可看到了她,苏瞿白抬眼朝与她对上,两人眉眼弯弯,笑得不可自扼。
常瞑河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转,最后仿佛没眼看一般撇过眼,等靠近城门口便飞身下马。
苏瞿白看了一眼,朝着梁温道:“等我。”
声音很小,梁温没听见,但她约莫猜出来了。
苏瞿白等人全部翻身下马,左丞个礼部尚书走上前笑着说:“恭喜各位凯旋。”
礼部尚书看到紧随而来的戎部使节团,和左丞交换了个眼神后便收敛了一些笑意,客套的迎上去:“各位跟我走吧,驿馆已为各位准备好了,晚上陛下在宫中设宴宴请诸位。”
使节团的人看了眼与他们同行的苏瞿白等人,随后便驾马跟着礼部尚书走了,马车驶过,阿什勒和里面娇美的公主露出身影,一晃而过,车帘便阖严实了。
左丞待他们走后才道:“走吧诸位,陛下在宫中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