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2)
元宝虽心中有惑,但没敢多问,只耐心细致的赘述着。
等他说完,日头都西斜了。
梁温疲倦地闭上眼:“出去吧,我醒了的事别和任何人说,就当我还昏着。”
元宝应了后便提脚离开了,没过多久暗中端来一碗清粥。
梁温没说什么,她也确实饿了。
元宝出门后并未走远,侧着身子在廊下守着,虚影投在门窗上。
倒是机灵。
床榻上半晌儿没有动静,帐子已被落下,遮掩了内里的身形。
梁温抬起右手搭在左手上,感受到指腹下跳动的脉搏,这才有了实感。
她,真活了。
原本她正在调查某矿场过度开采的事件,结果那群黑心开发商贪便宜连最基础的安全保障都不提供,矿洞挖采过度,发生了塌方,她也就此一命呜呼。
再醒来,便穿到了原主身上。
梁温抬手抚向胸口,柔软的起伏被厚重闷热的布条束缚。
结合元宝说的话,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欺君。
梁温抿紧唇,还真是胆大妄为。
梁家人口凋敝,梁家祖父出身微末,官拜正四品正议大夫,还算是个有本事的。院内并未纳妾,祖母膝下只有一子,便是梁温亲父梁旭川,他倒没继承祖父的才智,也没什么本事,靠着祖父的关系官至六品,没上任几天便去了,死的很是蹊跷。
祖父原本就重病在身,听到死讯一时没缓过来,也去了。
时年,梁温亲母徐氏正怀着她,当即便动了胎气,硬挺着将她生下后难产也没了,徐氏娘家倒是想照拂一二,可惜夺嫡站错了队,不久便落了个满门流放的下场,流放之地自古苦寒,哪里是一群娇养长大的人能耐得住的,不到两年便没得差不多了。
这下只剩个祖母,忍着哀痛,将她真实性别掩去,对外称喜获孙儿。一手将她拉扯长大,教她念书识字,教她礼义廉耻,最后靠着祖父在官场上仅剩的微薄情谊以及朝堂上卖官鬻爵的风气,竟真买通了官员成功入了科考之路。
原主别的不说,脑子一等一的好用,金榜题名,荣登殿试因着姣好的面庞喜获探花郎,最后被圣上点名赐官时不知心下如何想的,自请外放为官。
洋洋洒洒表了忠心,说的皇帝顺心又顺耳,竟也应了,至此原主成了七品中县令,赴职丰泽县。
还没上任多久,街上就出现了袭凶事件,派人处理一时不察便被一刀捅了心窝。
再睁眼,便是如今的梁温。
还真是,棘手啊。
梁温分析了现下时局,一时也想不出个良计。
别的不说,但凡沾了欺君二字,便是诛九族的大罪,虽然原主这九族里只剩下她与祖母二人。
梁温越想越精神,待理清了思绪,便听到外边传来声响。
“裴安可醒了?”这声音一听便是元宝口中的老夫人,也是她这副身子的祖母。
裴安是梁温的字,也是她祖母取的。
“郎主还昏着。”元宝恭敬地答道。
梁温听着,还是得见梁老夫人一面。
如今诸事不明,单听元宝一人之词或许有失偏颇,还是要亲眼见见才行。
随即轻咳出声,外面听到动静,推门而入。
“裴安,你醒了?”人未至,声先到。
烛台被点燃,梁温也看清了来人是何模样。
面相柔和,眼角有泪光,打眼瞧去便是个极为和善的,就是不知表里是否如一。
“祖母。”梁温安分地回答,她脑袋里一片空空,也不知原主和梁老夫人平时是如何相处的。
梁老夫人给她掖了掖被角,握住她的手,痛心道:“苦了你了。”
梁温遮掩住眼里的探究:“孙儿没事。”
梁老夫人看了身旁的仆妇一眼,那人便俯身带着众人退出。
梁温看这架势便知,她这祖母是有什么私密话要说。
梁老夫人轻柔地抚了抚梁温的鬓角:“好孩子,当年是祖母做错了。”
梁温不搭言,她还不清楚梁老夫人所道为何。
“祖母一时糊涂,竟真遮掩你的女子身份,将你养做男儿。”
梁温这才出声:“无事,我亦不差他们。”
梁老夫人听见这话嘴角带了两分笑意,随后又苦涩说道:“我哪能不知,只是到底受了身份禁锢,叫你藏着掖着,不能自在。”
“当年也是我魔障了,只想着家中不能绝后,哪怕是假的也得有个男儿来接替我梁家,更是叫你走上了那吃人的官场要你调查你父亲的死因。如今你遭逢劫难,祖母才知内心悔意啊。”
梁温这才知,原主冒着杀头风险走上科举之路是为何,一个孝字压身,她便没有退路。
梁老夫人拭了抹泪:“裴安,你可怨我?”
梁温对上她的眸子,随后摇头:“不怨。”
她能再捡回一条命都要感谢上苍了,哪里会怨。
她是真不怨,但是原主怨不怨她便不清楚了。
梁老夫人眼里含着喜意:“不怨就好,祖母也想明白了,以后你的想法最重要,不要再按着我给你谋划的路子走了。”
梁温顺从地嗯了一声。
伤口突然一阵剧痛,冷汗蹭地冒出,唇上那点血色又没了。
梁老夫人眼神一紧,握着帕子给她擦拭:“伤了心脉,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上天开眼,这伤口不浅,你可有苦头吃了。”
“还好,不是很疼。”只能安慰,让她宽心。
梁温心头涌上躁气,露出疲倦来。
梁老夫人见状又抚了抚她的手:“那你好好休息,祖母明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