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58)
这也是梁温选择密林的原因,若是走了平坦的土路,没多久她便会被追到。
但在这里,借着树木遮挡身形,竟也拉开距离。
梁温还有点庆幸,但渐渐的她就不这样觉得了。
那群黑衣人不像是要杀她,而是玩弄一般的追赶。
也像是在完成特定的任务,将她往某一个地方赶去。
当她偏离时,他们就会上前将她往另一边赶。
这感觉,就像是在遛狗。
梁温的马撑不住了,马蹄重重一跪,她从马背跌落。
身后的人不动了,树木遮掩他们的身形。
梁温踉跄的站起身,脸上露出狞笑来:“我怎么不知,我有什么值得你们这般追赶?”
无人回话,只有雨水砸落在树叶上的响声。
“说话啊?”
“怎么哑巴了。”
没意思。
她嗤笑一声。
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见那群人不动,转身向着前方走去。
她一动,后面的人就跟着动。
梁温不管了,一步一步往前走。
身上湿透的衣袍往下滴着水,枝桠剐蹭间,衣摆便被扯个破烂。
她喘着粗气,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抱着臂,手指却在腹前摩挲着,待摸到一块硬物,心下才稍稍安定。
山上的夜实在寂寥,虫鸣伴着寒风,侵蚀着她。
她的步子再慢,也渐渐走出密林。
眼前开阔起来,但她的路却被堵住了。
密林的尽头是一道天堑,百丈来高的山崖耸立着,一眼望不到底,除了漆黑再也看不见别的。
她顿顿的立在崖边,听着身后渐近的脚步声。
是脚步声,黑衣人不知何时下了马,一点一点走近她。
他们围成一圈,与梁温对峙着。
“你们想干嘛?”
没人回话。
梁温为了缓缓力气,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不杀我吗?”
她又问。
又无人回话。
“那你们的目的呢?”
这次没等他们,梁温便接着道:“不为军饷,不为杀人。”
她面露讽意:“难倒你们只是为了请我过来赏赏景吗?”
“我看过了,说实话,不大喜欢。”
还是不说话,一群木头一样的人。
梁温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对峙着,谁都不动。
她猜不出他们的目的。
来的蹊跷。
梁温不是没想过他们是沈巍派来的,若是杀人,丰泽县的地界动手不是更好吗?还能抹清嫌疑。
若是考验,那他们未免太过了,且死的人大多数是徐光启的下属。
沈巍与徐光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了她就撕破脸,不至于。
沈巍没有那么蠢。
所以,她想不通。
突如其来的一道哨鸣,黑衣人动了。
他们齐齐将梁温逼至崖边,只是那里的位置特殊,处在山崖最边上。
泥土也格外湿滑。
梁温向下望了一眼,深渊无根。
梁温坠落前看到一道身影,她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人在对她笑,好像又说了什么,但梁温听不见了。
尘封往事
风声依旧呼啸,雨水将一切都冲刷了去。
关山北的断崖上,数道黑衣身影没了踪迹,只有一道瘦弱的人还撑着伞向下望。
身后的密林黑漆漆的,整个关山北都透着诡谲。
地上被淋的湿漉的枯枝被踩折,泥泞的路上留下脚印,元岐一步一步朝着那人走去。
“来啦。”
依旧是呕哑嘲哳的嗓音,元岐听了心生烦闷:“怎么,是装久了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偏头看向她:“柳薇,这就没意思了。”
柳薇朝他走近,将伞分他一半,取下了幂篱,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
元岐不领情,错开身,让雨浇灌着他。
柳薇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将一瓶药扔给他:“解药。”
元岐接过,发白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着。
“不用吗?”柳薇多问了一嘴。
元岐哂笑一声:“用不用的都活不了,何必呢。”
柳薇沉默:“逃吧,说不定可以逃掉呢。”
元岐觉得没意思:“逃掉?茍存于世?”
“好像确实可以这样。”元岐收敛了笑意,眼神晦暗不明:“你呢?”
“我就在这儿。”柳薇望着深渊,“这是我欠他的。”
“柳薇,我真看不懂你。”元岐心头说不上来的感觉,愧疚、麻木、难受,通通都有。
“如果你是想揭发沈巍的罪行,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没必要上演这一出来戏弄他。”元岐看着时不时往下滑落碎石的断崖,喃喃开口:“他真的能活下去吗?”
“可以。”柳薇这一筹谋已经数年了,原本她的棋局里没有梁温这颗棋子,但偏偏她撞了上来。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元岐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知道梁温是女子吗?”柳薇答非所问。
元岐猛然看向她:“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柳薇将梁温的事缓缓道出:“梁家当年对外宣称喜获麟儿是假,实则梁旭川的孩子是个女孩儿,后来由梁家老夫人一手教养长大。”
柳薇看着元岐震惊的脸:“元岐,我这是在帮他。沈巍和孙家的人一直都在盯着梁温,若是我直接将真相告知于她,且不说她有没有能力报仇,单是沈巍动动手指,她就死无葬身之地。”
元岐还是不说话,柳薇接着道:“你知道梁温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苏三。”元岐问过元宝,他是这样回他的。
“他是当朝大理寺少卿,苏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