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6)
庄子主管不看他,平静的道出:“草民原为城南农户,家中不算富贵,却也和睦,后娶一良妻,相敬如宾,和满美好。直到三年前我妻子去县里买布却再没回来,我一路打听才听到有人说张员外家大郎君将人带走了,等我赶到张府时只见一具尸体裹着白布扔到了乱葬岗,那正是吾妻,她因不堪受辱一头撞柱而亡。”
“我将妻子背回下葬,后听到张府城南庄子上招工便去了,一心往上爬到主管的位子,只为有朝一日为我妻子报仇。”
“草民助纣为虐,自知罪孽深重,望县令秉公办案。”
说完,便将怀中账薄交出,正是侵占公田的凭证。
“刘元你个畜牲,亏我那么信任你。”张衷栩接受不了身边人的背叛,怒骂出声。
张衷栩回神,慌张的拽着张员外的衣摆:“爹,你救救我,你去帮我找阿姊,她不会不管我的。”
张员外满脸疲态,狠下心偏过头。
张衷栩脸色煞白,连跪带爬的去扯梁温身子:“梁县令,你放我一马,我将可以将张府的家财奉上。”
衙役见状,直接将他双手一折压跪在地。
柳薇一脸嘲讽的看着状若疯癫的张衷栩,当众贿赂官员,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梁温被他一扯,胸口的刀伤又疼起来,她皱眉,接着开口:“张员外,溺子如杀子,如今证据确凿,张衷栩便是半点活路都没有。”
她轻拍醒堂木,“张章之子张衷栩草芥人命,侵占田地,私自匿税,多罪加身。按我朝律令,张衷栩当立斩不赦。张章知情不报,为虎作伥,按我朝律令,当告不告,判刑两年,收押入狱。刘元助纣为虐,但举证有功,判刑两年,收押入狱。”
“张府家产,尽数充公。”梁温又补充了一句。
“退堂。”
木石相撞的清脆声响起,火签被掷在地上,这便是要立即执行。
狱卒闻声而动,将人押送下去。
马县丞看了一出险戏,惊出一身冷汗,目送着梁温离去。
柳薇扶着僵麻的腿起身,冷眼看着张衷栩疯狂无状的挣扎却被狱卒镇压带走。
堂口的百姓接连散去,两道身影越发显眼。
为首的那人一身玄色胡服,腰间挂着长刀,白皙修长的手按在刀柄,身姿挺拔,一双狭长的眸半睁,透出两分邪。
半倚着朱红石柱,殷红的唇蓦然勾起。
“走了。”
两道身影混迹在人群中离去。
回到内院的梁温寻了大夫,伤口开裂,渗出血来。
梁温从小到大身边的大夫都是同一人,那是她祖母特意为她寻的,对她的女子身份心知肚明。
元宝提着餐盒进来:“郎主,该用膳了。”
随即,将饭菜依次摆开,清淡为主,适合她这副将养着的身子。
“元宝,你识字吗?”
元宝疑惑:“郎主忘了奴打小便是您的书童。”
那倒是好办一些。
“元宝,你去为我寻一些幼童开蒙用的书。”梁温一想到那些看不懂的字便头疼,现如今竟也要像稚童一样念书识字。
真是要了老命了。
这样一想,伤口更疼了。
元宝没问,只是应声便退下了。
用完膳,梁温便拉着元宝在书房待了半日,她求知若渴,直到夜色上涌才感到疲惫。
元宝为她续上烛火,她坐在书案前埋头苦读,案上摆放着杂乱的纸张,再一看,那字形同狗爬。
灯影绰约,映着梁温柔和的轮廓。
窗棂半开着,有风掠过,房内的烛火尽灭,陷入昏寂。
梁温才抬眼,脖颈便被人捏住,冰凉尖锐的物什抵住白嫩的肌肤,粘腻的液体从上滑落在她颈窝,是沾了血的箭矢。
“有事吗?”梁温借着窗棂透进的月光看清余光里沾了血的手掌。
“女子为官,欺君罔上,还真是胆大。”脖颈后的手掌收紧几分,呼吸声在耳畔清晰可闻。
一上来便抓住梁温的命脉。
“我不声张,你放了我。”梁温敛下眸子,眼里藏着漠然。
那人饶有兴味的捏着她的后脖颈,“凭什么?”
梁温右肩的衣料被浸透,她手肘向后上方怼去,果不其然听到一声闷哼。
嘴角微挑:“失血过多也会死。”
那人嗤笑一声,收手放开她。
梁温寻到火折子将烛火重新点燃,这才看清来人。
蹙眉开口:“真难看。”
他脸上污泥掺着干涸的血渍,右眼红肿,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大洞,头发乱糟糟的散落着,像是野人。
声音倒是好听,玉石相撞般清冽。
苏瞿白不客气的坐在书案上:“以貌取人,出息。”
视线一转,落到案上那散落的纸张上,毫不留情一句:“真丑。”
梁温走至书案边,将那练字的纸张卷起扔到一旁:“以字取人,你又比我好几分。”
牙尖嘴利。
有所图谋
血腥味儿渐浓,梁温移开视线落在他的肩上,箭杆刺穿臂膀,箭镞被他折下捏在指尖把玩。
梁温抬手指向床帷侧面,那处立了檀木柜,与墙沿还有空隙:“去那边。”
苏瞿白打眼一瞧,笑出了声:“呵……你倒是真会找。”
梁温所指之处未置灯烛,狭窄的方寸仅够幼童贴墙而立,倒真是一处藏人的好地方。
苏瞿白不动,梁温也不动。
目光相撞,幽幽烛火下,眼瞳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袖口的布料被血浸透,血珠顺着掌心指骨滑落,坠在地上。
真刺眼。
梁温蹙眉:“你弄脏了我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