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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想欺君(64)

作者: 非山似玉 阅读记录

崖壁上长着喜阴的草木,叶上汇聚着雾气凝成的水珠,苏瞿白取下一片巴掌大的叶子,一点一点收集着绿叶表面的露珠。

待收满便凑到梁温唇边,喂给她喝。梁温发白起皮的唇沾染了湿润透出两分本来的红来。

她只喝了一半,剩下一半她伸手推到苏瞿白的唇上。

“我不用,你喝。”苏瞿白拒绝。

梁温摇头:“我够了,你喝吧,接下来的路还远。”

她这么说,苏瞿白便没再推辞,大口饮下。

腹中早就空了,饥饿充斥着。

“还有多久才能到崖底?”梁温向下望了望,只能看见浓厚的雾气,其余的便什么都看不出了。

苏瞿白一路丈量着,心中有些成算。

“一日足矣。”他说的风轻云淡,但缺水缺粮的情况下,一日真的很久了。

“你饿吗?”梁温看向他,眼下还缀着青黑。

苏瞿白摇头:“不饿。”

虽是这么说,但梁温哪里能信,虽然在这里分不清日夜,但她大致有些估量。

至少过去两日半了。

她伸手掏出半个干硬的饼子来,黑衣人袭来时她还剩下半个饼子,情急之下便塞进了怀里。

如今一想,得亏当时脑袋一急是塞进了怀里而不是扔在地上。

她递给苏瞿白,他没接:“你吃吧。”

他没问哪来的,想必是猜到了。

梁温看着他,最后伸手掰成两份,将大的那份递给他:“吃吧,咱们两个人总归是你更费力一些,且这饼子太干太硬了,我吃着割嗓子。”

苏瞿白还是将那个小块的拿过:“割嗓子怕什么,在口中多温温。这里条件不好,你就和着吃些,总得熬到外边的。我常年练武,身体壮硕,总归比你好一些。”

梁温没再搭言,只是咬了两口含在嘴里,待软化后咽下。

苏瞿白倒是吃的香,一手拿着叶子接着蓄水,另外一只手拿着饼子往嘴里送。

两三口解决掉。

梁温看着,觉得他的牙口真好,老了应该也会不错吧。

她一想就想偏了,意识到后有些不自然的发愣,随后咬下饼子遮掩,将思绪拉回来。

可能是人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干什么都力不从心,她有些吃不下。

肚子空空的,很饿,但就是吃不下。

硬逼着吃了点,就不再勉强自己,将剩下的又放回怀中。

苏瞿白看见哄了两句:“别剩下,都吃了。”

梁温的高热才退下去,整个人恹恹的,摇摇头:“吃不下了。”

苏瞿白看着叶子上又蓄起了一小涡水,递到她唇边,梁温就着喝下。

“梁温,你怕吗?”

“什么?”梁温抬起头,唇上还有点湿润。

苏瞿白就这样盯着她:“坠崖的时候……你怕吗?”

“说不怕是假的,但是又没有那么怕。”梁温想了下,又道:“整个身体在一瞬间悬空了,感觉世间所有都定住了。”

“身体往下坠,但脑袋僵住了,思考不起来。”

“苏瞿白,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活下去。为了自由,我狭隘了自己。”

她语调缓缓的:“我以为摆脱了挟制,我就自由了。我以为脱离权利中心,我就自由了。”

“是我太天真了。”

“所以,坠崖那一刻脑袋空空的,突然就不是那么在意了。”

“把我揉碎了,洒在天地间,也是自由。”

她还是怕死,但她是怕无缘由、无意义、无所值得去死。

“成天把死不死挂在嘴边,吉利都被你赶跑了。”苏瞿白扯开这个话,他不想听梁温讲这个。

“你怕啊?”梁温有些想笑。

“我怕。”苏瞿白很认真的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的目光太灼人了。

梁温突然有些不忍心,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别怕。”

“我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

苏瞿白闭上眼,喉结上下滑动:“嗯。”

梁温这才收回手。

突然想起她迷迷糊糊间苏瞿白说的话:“你是怎么知道我坠崖的事的?明明你都已经走了。”

苏瞿白一听是正事,也收敛了脸上那一点点无措:“我收到了一封信。我刚出幽州边界就在路上遇到一个乞丐,他说别人托他送信给我。我问是谁,乞丐说不知道,听着声音像个老妇人。我拆开信,里面没有署名,上面就写着你坠崖的消息。”

“然后我就赶回来了,刚到关山就遇上好几拨沈巍的人。但那里有徐光启,他看到我了,寻了由头将人带走了。我按着信里说的,来到崖边找藤蔓,顺着藤蔓往下爬,就看到你了。”

“你也不怕是假的?万一那信是用来诈你的呢?”

“那就认了。”苏瞿白话音顿了顿,接着说:“假的就假的,万一是真的,我赌不起。”

他的声音随着风送入梁温的耳中,明明那般凛冽,却又如此暖人。

她偏过头。

太真诚了。

那样的话敲击着她的心。

十几年来第一次,显得是那样的宝贵、熨帖。

她不接茬,扯回正题:“我想我应该知道给你写信的人是谁?”

“你知道。”风渐渐大了,苏瞿白朝她凑近了一些,为她挡风。

梁温想起坠崖前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起初还有点懵,后来瞬间便想起来了。

“是柳薇。”

苏瞿白有点忘记了这个人,面露疑色。

“你可能不知道,当初就是她状告张家,将张衷栩和张章拉下马。”梁温提醒着。

苏瞿白有印象了,他当时就在场,不过是混在人堆里,不太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