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88)
秋霜应声:“好,可能是地方有些隐蔽,那些洒扫仆从没能看到。府中不常见家雀,除了为郎主饲养信鸽的小厮,剩下的一靠近就都赶跑了。”
梁温掀帘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秋霜:“你说,府上不常见鸟,只有专门饲养信鸽的小厮。”
“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梁温又想起送别苏瞿白和常瞑河那日在天空中隐约看到的灰色残影:“那个小厮常四处走动吗?”
“不常,饲养信鸽有专门的院子,他很少出院门,来内院更是屈指可数。”
梁温完全转过身:“他叫什么?”
秋霜耸了耸眉头,努力想着:“……好像叫春时,奴鲜少与他接触,记得不太清了。”
梁温又问道:“他养过灰色的信鸽吗?”
“养过。”秋霜这次很是确定:“那日春时撞了您,奴便瞧见他往怀里藏得信鸽是灰色的。”
春时当时藏得极快,梁温被撞倒在地自是没怎么注意,但是秋霜正对着他,将一切瞧的一清二楚。
春时不常出院子,她也没见过几次,心中虽有些生疑,但她当时顾及着梁温的安危,便没来得及多想,没过脑子的话脱口便出,将人骂了个遍。
梁温痴痴的笑了,笑得模样算不上好看。
秋霜有些担忧的走向她,她觉得梁温笑得有些疯。
还没等她靠近,梁温便收敛了所有情绪,喊了一声:“追风,陈虎。”
话落,两个人眨眼便至。
梁温眼睛失了焦距,沉着声音:“听到了吗?”
“嗯。”两人齐齐应声。
“抓起来。”梁温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语气有些发狠。
追风和陈虎没有二话,拿着刀便出了远门拿人去。
梁温唤了一声旁边有些不明所以的丫鬟:“秋霜。”
“奴在。”秋霜怯怯应声,此时的梁温让她心生惧意。
梁温听出了她声音的颤抖,但她顾不上也不想顾,直言:“去将你家主子请来。”
秋霜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应声后立马提着裙摆在廊下跑起来,很快便失了踪影。
梁温两只手交缠着,身上穿的厚实,却生不出一丝暖意。
从头到脚都凉了个彻底。
她早该想到的,那一日,她明明看到了。
她明明看到了。
为什么不多想想呢?
只要再想一下,也许就能避免一场灭顶的祸事。
可是她没有,她把那道灰色的残影归咎于幻觉。
幻觉,太好笑了。
这让她忍不住痴痴笑起来,笑自己,笑命运,笑这些天的兜兜转转。
怎么可能是幻觉呢。
梁温站在那里,觉得呼吸都是痛的,她站不住,慢慢俯下身,弯了脊背,小口小口的平缓着呼吸。
太重了。
这风雪欺压的她抬不起头,挺不直腰。
界限分明
追风和陈虎将人五花大绑捆来时,常瞑河也来了,他步子迈的大,秋霜碎布子跑着追他。
梁温看那人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目光有些发冷。
追风向来是个话多管不住嘴的,将手中的灰色信鸽交给梁温道:“这小子还挺警觉,我和追风暗中进入他院子时就看见他正要将信鸽放飞,听见我们的动静手一放,然后就想跑。”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夸耀起来:“追风一个手急眼快将信鸽打下来了,我配合得当,将人捉住捆了起来,这小子跟个泥鳅似的,让我好一阵儿追。”
梁温侧身看向常瞑河:“我要他。”
常瞑河那样随性的一个人都冷了脸,轻哼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随你处置。”
毕竟是常瞑河府上的人,多少都要告知一声,不能越过他去。
梁温缓步移至他身前,将信鸽腿上的纸条取下,那里正是梁温即将北上入京的消息。
还挺滞后。
她用力将纸条碾成一团,连带着那信鸽一同扔在春时身上:“这么喜欢传信儿,想必是个多舌的,也是个多耳的。”
梁温蹲下身来,层迭的衣摆沾上些许雪粒子:“你说说,你想怎么死,我允许你提一个死法。”
“呸。”春时的脖颈被追风压制着,动弹不得,唾沫星子只喷到了自己衣襟上。
梁温对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你抬起头,我看看。”
春时不应,追风扯着他的头发,使他不得不扬起头。
很普通平凡的一张脸,丢在人堆里都不打眼的那种。
梁温没管他眼里流露出的轻蔑:“你喜欢养鸟?”
春时不语,但眼神明显瑟缩。
梁温起身,轻轻掸着身上的灰尘:“平日里总是训鸟,我孤陋寡闻没见过,今日你训一训,为咱们寻个乐呵。”
“这冰天雪地也不好给你找一堆温和的麻雀来,但我听说草原雄壮的鹰可不分时节。草原上的人擅熬鹰,你既然这般擅长训鸟,不如试试。”
梁温的语调往上挑,很像是亲昵时的语气。
话锋一转,那语气又变了个调子:“又听说,要是没把鹰熬熟,啄瞎的就是自己的眼了,要是把鹰熬急了,这条命就是它的了。”
透着幸灾乐祸,此时她倒不像个好人。
“端看老天保不保你了。”
她眼瞳幽深,春时跪着的影子倒映在瞳孔里,那里又幽绿的鬼火灼烧着他。
梁温眼中执念渐深,化不开的恨揉在那双眼中,结成团,系成结。
谁都没应声,视线全都落在梁温身上。
她总有法子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身挺括的劲服下,只是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