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93)
“所以此一行,我来与你们做交易,不用顾念我,做出最有利于徐氏的决定。”
徐漱玉听到梁温祖母没了时,有些按捺不住,清茶中的倒影映出他眼里的震惊与心疼。
徐漱玉沉思许久,梁温将视线转向窗外。
人影渐密,嘈杂声起,说书人的堂木又在敲着,底下人连连叫好,好一派热闹景象。
许久,梁温听到他说:“徐氏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梁温也不太清楚,或许能得到皇商这个虚名,集率天下商户,但与之而来的便是掌权者的猜忌,这哪里称得上是好处,至少在梁温看来不算是。
况且徐氏本就日益壮大,凭什么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去刀尖上舔血。
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所以才将选择的权利交到徐漱玉身上。
又或者这个好处可以是解决余长史逼婚一事,但那太卑鄙了,趁人之危,梁温对着仅剩的亲人说不出口。
她其实挺坏的,也挺利己的,不然她也不会赶来衢都,而是义正言辞的拒绝太子的提议。
其实这个根本称不上是交易,毕竟徐氏何其无辜。
梁温一人,搅浑了徐氏净水。
但她别无他法。
所以,从私心上梁温并不想与他们交易,所以她下意识逃避,将选择的权利放到徐漱玉身上。
徐漱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梁温,告诉舅舅,累吗?”
莫名的泪夺眶而出,梁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扯出一个笑来:“还好,不累。”
那滴泪正好坠在徐漱玉收回的手上,没有温度,许是下坠的时候失了温。
徐漱玉没有拆穿她:“不累就好。”
“梁温,虽然你姓梁,但也是我徐家的人。”徐漱玉对待自家人总是很温柔:“我身为徐家家主,又是你的亲舅舅,你可以试着依赖我,依赖徐家。”
“要记得,你的身后还有人。”
梁温快把手上的佛串攥烂了,最后只是闷闷的嗯了声。
“这交易咱们谈不成,但是舅舅愿意陪你赌一把。不要有负担,我不仅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徐家。”徐漱玉怕她拧,心中有负罪,“徐家被抄家流放,三代不得入仕,但家中子弟有抱负,我也是为了他们。若是赌赢了,向太子讨个恩赐,于徐家基业有利。士农工商,行商在他们心里总是低一等的。”
徐漱玉没说假话,他一手撑起徐家,万般行事都以徐家为先。
他不会莽撞的因为梁温而做出决定,而是经过认真思索的。
当然,梁温作为徐家的人,也不能被随便欺辱了去。
徐漱玉看着眼前的梁温,只觉得哪哪都好:“挺好的,一举三得,又得了皇商的名头,还解决了徐宁的婚事,徐景和徐暇也能科举入仕。要是算起来,倒是我这舅舅占了你的便宜。”
梁温也笑起来,不是先前硬扯出来的僵硬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您尽管占,毕竟……我也是徐家人。”
归属,梁温再一次有了归属。
离巢的鸟总是要回去的,梁温张开了羽翼飞了许久,最终还是回到了徐家这个温巢。
蠢人作怪
两人又细谈了许久,底下激昂的叫好没有扰了他们去,反倒是他们一齐坐在窗边,融了进去。
许是接近年节,茶楼的人并不像以往密集,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不遑多让。
梁温支着头,眼里含着笑,看向下方。
突然,目光一凝,收回手坐直了身子。
徐漱玉见她如此姿态,也将视线转过去,随即他也正色起来。
透着光亮的门口进来一行人,徐漱玉一眼便认出最前方神色不自然的男人是将他拒之门外的方知义。
梁温收回视线:“舅舅,这说书人的故事难免俗套,想必您早就听腻了,今日我带您瞧一出新戏。”
“也好。”徐漱玉没想猜她的打算,就配合她。
他给梁温续上茶水:“只单单听戏未免枯燥,配上热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雅间静下来,房门被敲响,追风的声音传来:“县令,有客来访。”
“进来吧。”梁温透着薄纱般的屏风看向那边,手指在杯沿上摩挲。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只有一道身影走进,门又被轻轻阖上。
方知义越过屏风来到梁温和徐漱玉面前,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眉头有些微皱,没想到他来见的竟是这样年轻的人。
且听刚才外面人朝里面唤了一声县令,再想到那块盘龙纹玉佩,心中不敢小瞧。
斟酌一会儿,将那块盘龙纹玉佩拿出,朝他们开口:“我来赴约,这玉佩乃是贵重之物,方某担不起,还请取回。”
梁温站起身来,将那块玉佩接过,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方知义一见她将玉佩随意放在手中,猜测她便是那人口中的县令。
保守起见,方知义还是温声开口询问:“阁下是?”
梁温移至徐漱玉身后,将手搭在他肩上:“这位您应该听说过,衢都徐氏徐漱玉,毕竟前些日子可是您将他拒之门外。”
方知义晓得了,这是冲着余衡来的,心里不免嗟叹,又是一桩难事。
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却不能这样说,他笑脸相对,避重就轻:“原来是衢都徐氏鼎鼎有名的徐家主,咱们还不曾见过。”
梁温却将事挑明:“方刺史不用兜圈子,今日我们约您相见的目的想必您应该清楚,不必拐弯抹角,反倒徒增烦恼。”
方知义因着那个玉佩未曾轻举妄动,但他面前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娃未免有些猖狂,他挤着僵硬的笑,脸上的褶子堆迭在一起:“还未请教郎君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