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虽未明说,可她从他的种种迹象能看得出,他大概是有废后之意。
自古以来,被废的皇后能有什么好下场?况韩家又是那般人家,皆是只怕芳姐儿的处境更会不堪。
日后芳姐儿若有旁的好的出路,那在旁说,最起码现在,芳姐儿的地位不能被动。
林苑面上不显,却已暗自将此事定在心中。
她将目光又移向了另一旁的逢春。
在殿内时,她亦察觉了那管事嬷嬷远远盯来的目光,怕那嬷嬷会唇语,她也不敢多问逢春什么,只也能询问其饮食起居、学业这些。
木逢春又如何看不出他娘眸光中那无声的挂念。
“娘不必忧心我,儿子会好好的。”
他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的照看夫子。
他掩住酸涩,递给他娘安心的眼神,无声向她传递他未尽的话。
林苑眼睫微颤,落了声道:“那就好。”
她亏欠文初太多。今生她是还不上了,惟愿能有来生,定连带今生亏欠的,千百倍的还给他。
远处,那出了偏殿的人无声立在殿外,朝他们方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眸光压得极深,轮廓深邃的面上不带任何情绪,让人无法猜测出,此刻的帝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待惜别的三人叙完话,他方舒展了入鬓长眉,抬步过去。
“圣上。”
“圣……姨父。”
晋滁嗯了声,笑了声:“这么快就叙完了话?”
林苑道:“天也不早了,就不多留他们了。况且日后,他们也有的是时间来看我。”
“这倒也是。”他颔首,沉吟片刻,看了眼木逢春道:“每月十五,你就与太子一道过来给你们母亲请安问好罢。”
木逢春低声应是。
晋滁转而看向林苑,缓声与她解释:“逢春毕竟在朝中担任职务,出入朝堂难免繁忙些,所以不会过来的那般频繁。”
林苑并无异议,轻声道了声,她理解的。
“不过,芳姐儿在宫中倒也便宜,有时间就让她来陪你解闷。”
说话间,他淡笑的将目光朝韩芳的方向扫过。
韩芳仓促低了头不敢与他眸光相对,屏息小声应道:“是,姨父,我会常来陪姨母的。”
韩芳那谨小慎微的态度落在林苑这里,却让她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测。不过她未曾表露出分毫,依旧低眸含笑立在他身旁。
道别的话叙完,木逢春与韩芳就要行礼告退。
不成想,却在他们二人转身之际,晋滁却突然唤住了木逢春。
“对了逢春,还未问你,你夫子近来可好?”
除了不知情的韩芳,那人淡淡的一句话,却霎时让在场的人变了面色。
木逢春心中警铃大作,后背寒毛倒竖,如临大敌,林苑僵硬的抬眸朝旁边人看过一眼,又很快移开。
晋滁却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依旧淡笑着望着木逢春,等着他的回答。
“夫子他,一切都好。”木逢春强自镇定道,“谢过圣上的关怀。”
晋滁神色不动的端详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少年,这般君子如玉般的风姿,让他忍不住想到另外一人。
同样的彬彬有礼,同样的清俊出尘,气质温润,两个人还真是像啊。
“师父,如师如父。你夫子将你培育成才不易,朕也十分感念他的苦心。逢春,你要好好孝敬你夫子,若他有何需要之处,你可以随时与朕提。”
木逢春心惊肉跳的应是。
林苑在旁看着他面上的淡笑,手脚都发凉。
出了乾清宫,木逢春与他表姐道别。
“表姐保重,逢春先行告辞了。”
逢春走远后,韩芳忍不住回头,朝那清新俊逸的背影多望了会。
她从未见过如此品貌出色的男子。
当然,圣上的相貌也极为出色,长眉入鬓,容貌极盛,只是每每面圣时,怕是无论哪个都要被圣上那悍戾的气息所迫,面对那瘆黑犀利的眸光,都头皮发麻惊恐不及,焉能有心情欣赏他那俊美之姿?
而木逢春则不同。
他本就气质温润,平易近人,偏生的皎如玉树般的容貌,这般风采高雅,品貌双全的男子,耀眼的如明珠一般,这让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难免被他所惊艳到。
韩芳收回了眸光,咬咬唇,转身离开。
此刻乾清宫里,宫人们端着膳食鱼贯而入,依次将膳食摆上方桌,之后又无声退下。
“尝尝这道菜,味道还可以。”
他夹了道开胃的素菜到她碗中,带些安哄的口吻的软声道:“尝尝如何?可还喜欢?”
御膳房做的开胃小菜清脆可口,酸甜适度,林苑夹过后放入口中咬过,却是感到味同嚼蜡,几乎尝不出什么味道。
“喜欢,很合胃口。”
她莹润的眸略弯,温软又怡悦。
林苑觉得,她此刻好似分裂成了两人。
一人如她此刻表现在面上般,笑语嫣然的与他对坐用膳,应付着他完全能做到神态自若。
可另外一人则在坐立不安,拼命分析他之前突兀提到文初的意图。他从不会无的放矢,当着她的面突然提到文初,肯定是有缘故的。他是想要对文初做什么?还是在警告她什么,或是暗示她什么?
期间她几次朝他面上看去,每每皆能被他察觉,而后他扬眉回她一笑,又持筷给她夹道菜过去。
林苑垂下眸来,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他表现越平淡,越无异常,她反而越焦灼,越心惊,越不安。她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越想心中越没底,甚至她都开始怀疑,他之前肯善待文初的姿态不过是假象。毕竟,以他的情形,若轻飘飘的将她与文初的事情揭过,那也未免太过违和,倒还不如将文初拷打泄愤一番来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