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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夫君少年时(101)

“……”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②

他毫无障碍地读完了全诗。

最后一字落下,半晌,许惊朔才回神。

心潮掀起惊天骇浪,久久难以平静。

他若没记错,褚氏说过这孩子先前是不识字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来到乔府后,被罚抄过几遍弟子规,等抄完后便掌握了其中的内容,甚至还能说上几句释义。

当时许惊朔波澜不惊,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一是因为弟子规比起其余的启蒙书,并不难理解,二是因他抄了那么许多遍,就算会了也并不稀奇。

但眼下情况得另当别论。

诗经中的字有一些晦涩难懂,乔良学过一遍尚且记不得,更别提少年才刚接触。

那他是怎么能在短短一刻之内,便能诵读全文的?

许夫子声音微颤,“这些字,你早都识得?”

谢昭凌摇头,“只是记下了四公子的话。”

短短时间内,叫他立刻全部学会,他还做不到。

许惊朔瞳孔微缩,背着手,又在堂中踱起步来。

只是听了一遍,便全记住。他认的不是字,而是过耳不忘,先记住听到的句子,再将句子与书本上的字一一对应。

许惊朔自认十五岁中举,十八岁中进士,已然超过常人百倍,他也做不到像这少年一样,只听一遍就能记下来。

他为官三载,教书九年,遇到过许多人,那形形色色的过客中,也未有如他这般聪慧过人的。

这脑子的确好使!

只是不知他是否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许夫子满意地压了下手掌,“坐吧。”

“我们再来学习一遍这首诗的意思,这是一首妻子思念远征丈夫的诗……”

所有人全神贯注在书本上,唯有乔姝月怔怔望着那一行字,失魂落魄。

“妻不断苦想,凄凄惶惶,一颗心随着丈夫飘远。”

“行军途中人困马乏,丈夫也不禁想念着妻子,酒落愁肠相思泪。”

“……”

乔姝月头忽然很痛。

她抬手捂住额头,伏在书案上,脑子里反复回现的,是前世陛下出征前的场景。

他那时应当已经察觉到些异样,不然不会说他心里慌,总放心不下她的话。

或许命运在那时便已有了昭示,在暗暗预兆,他们难以善终。

陛下出征仓促,两人皆是万分不舍,分别后的每个日夜,思念都深深刻入骨髓,与病痛一起,百般折磨着她。

他征战在外,想来亦如这诗中所写,在疲惫难熬时,于火堆旁,开一壶热酒,一边痛饮,一边思念着她。

这般想着,泪水慢慢沾湿了眼眶。

上天不公,凭何让他们这一对有情人过得这般凄惨?

还好,她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首诗叫乔姝月感同身受,前世病入膏肓时的痛苦在此刻全都想起。

她趴在案上,眼睛是看着书的,夫子瞥她一眼,见她在学,便没纠正她懒散的坐姿。

倒是谢昭凌,一次目光落在她身上后,便再也挪不开了。

一堂课很快过去,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夫子合上书,笑意盈盈地,朝着谢昭凌走去,想要问问他掌握了多少学识。

“孩子,你——”

他伸手,想拍拍少年的肩膀,话才起头,便见少年拧着眉,面色凝重,一个箭步冲到他主子的跟前。

夫子的手尴尬地僵停在半空,嘴角抽了抽。

谢昭凌半蹲在小姑娘身边,“怎么了?”

他忍了半堂课,终于能来看看她的情况。

乔姝月转过头。

四目相对,谢昭凌心脏蓦地一紧。

他看着小姑娘通红的眼睛,声音不自觉放轻,“是脚疼吗?”

看着面前这张过分年轻的脸,乔姝月心里酸涩更甚,她委屈地点了下头。

“我们回去,找大夫来。”

谢昭凌背过身去,回头看她一眼。

乔姝月吸了下鼻子,沉默地趴上去。

谢昭凌果断地抱住她的腿弯,利落背起人,片刻不停,如一阵风似得离开了学堂。

打算来关切一下学生、刚走到近前的、再度被忽视的许夫子:“……”

许夫子面色狰狞,对着那个空位,冷笑了声。

众人:“……”

他们离去得匆忙,东西都没带上,玉竹在后面帮他们整理学具。

回去的路上,只他们二人。

快到午时,路上行人稀少。

谢昭凌沿着夹道,疾速前行。

耳朵忽然被人拨弄了两下。

他的身体与感知一向都很敏锐,若是有旁人近身,立马会竖起防备,极快作出反击。

自打他不再排斥她的碰触、也只不排斥她以后,被乔姝月发现,他们之间的接触便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

她时不时就要碰碰他的衣袖,摸摸他的肩膀。

耳朵还是头一回。

谢昭凌克制着声音:“课上发生了什么吗?”

为何上完学后,眼睛那么红。

小姑娘蔫嗒嗒地趴在他肩头,眼睫垂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他的耳朵。

“只是觉着,那首卷耳,读起来实在缠绵又凄惶,一下子便感同身受了,你呢?”

谢昭凌偏了下头,躲过她的侵扰,喉结轻滚。

“未能体会。”

乔姝月有些失落,收回手,叹道:“是啊,你不知道……”

谢昭凌微微蹙眉,“何事?”

“没,是我思虑过重罢了。”

今生是今生,前世是前世,是她分不开,才会徒生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