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月儿并非同母,我乃庶出,和二哥一样,都是姨娘所生。”
“二哥的姨娘从小就教导他凡事差不多就好,不用太过努力,二哥也早早就接受了自己天资平庸这件事,并不在读书这事上伤神,他朋友众多,人缘也比我好,这是他的优点,他心里不存事,凡是想得简单,看不深,所以我就算问他也不会得到答案。”
“我的姨娘……她常年缠绵病榻,从我记事起便极少见她。一年到头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所以也不去烦扰她,我幼时和月儿一起养在母亲膝下,自然和母亲的关系更亲近些。”
“月前母亲试探我的口风,母亲未曾明说,只是她提到了科考相关之事,叫我不得不疑心。那段时间,姨娘竟然开始出门了,她的病还是老样子,可她身体那般不适,也要去见母亲,两人时常见面,一聊就是一个时辰。”
上回和夫子一起走到褚氏院门口,便瞧见过一次陈姨娘出门。而后又被乔誉撞见过许多次,这太不寻常了。
“我心里起疑,有一日主动去看她,她很开心,没多久便表露了想法,我这才知道,她并不希望我参加科考。”
“她许我读书,却不愿我科考,更不愿我做官。她说我是庶子,不该和嫡子相争,就该像二哥一样。”
听至此处,谢昭凌微微皱起眉头。
“我长到十二岁,她都不曾记挂我,等我去年考过童试,成了童生,有了科考资格,明年又要举办院试后,她才频频有了动作。”
乔誉一向心思深重,只这一个苗头,他便能往后想出许多步来。他的生母或许不止是不喜欢他这么简单,她不希望他能出人头地,最好就默默无闻一生才好。
陈姨娘自到乔府为妾后,这些年莫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连乔父乔母也极少见,她不争宠、不惹事,存在感极低,甚至一些进府时日不长的婢女都没见过她。
虽说是身子不好,常年养病,可每年到年关,她一个妾室必须要到主母面前问候这事,她也从来不做,好在褚氏宽宏,从不计较。
谢昭凌也没见过这位陈姨娘,他先前还以为乔誉与二公子是一母同胞。因为府上只见一位赵姨娘,就是二公子的生母,从未见过另一位陈姨娘。
“姨娘盼望我无声无息地在乔府里活着,最好和她一样,当个不被人察觉的影子。”
他从前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事事收敛,从不冒头,做乔家最不受人注意的公子。
“可是母亲待我们一视同仁,并无分别。包括乔家的学堂,母亲也让我和二哥小妹一起去,在母亲眼中,嫡庶从来都不是那么重要,我是母亲的孩子,我能感受到她希望我成为国之栋梁。”
“母亲是主,姨娘是仆,妾难道不应该听从主母的吗?”乔誉面色痛苦,捂住额头,“可我前日去问母亲,她却说此事要我顾及姨娘的意愿。”
顾及姨娘的意愿,就不管他的一腔抱负了吗?
夫子说他若参试,必能考中。
乔誉不盼着自己能中,只是想去试试,也算这么多年的勤学刻苦没有白费。
“谢护卫,依你看,我当如何?我是应该听从母亲的话,放弃科考,还是……遵循本心?”
谢昭凌没多思考:“做自己想做的事。”
乔誉心头紧绷的弦微松,又问道:“若你遇上这事,你会……”
“我没有父母了,他们无法阻拦我做任何事。”
乔誉一噎,面色愧疚,“抱歉,我……”
谢昭凌神情淡漠,“无妨,我并不在意。”
毕竟那两个畜生还是他亲手宰的。
乔誉思来想去,也没想出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对自己的人生有操控的权利。
他灵光一现,问道:“若月儿非要你去考试,你会去吗?”
谢昭凌想都没想,“去。”
“哪怕你无身份证明?”
“我会想办法。”
乔誉脸色难看,自己的烦恼暂时忘却,妹妹被人觊觎的感觉又来了。他目光阴沉,直直看过去。
“那月儿指名让你三元及第,你也敢应下?”
谢昭凌依旧是那副平淡冷静的模样,微微颔首:“自然。”
乔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得来,他语气不善:“你怎么不说你要篡位,自立为王呢?!”
呸,狗男人,大言不惭!
谢昭凌微勾唇角,“若她需要,我会拼命去做。”
他那表情理所当然,仿佛‘不拒绝小菩萨’的本能已经被他刻进了骨子里。
乔誉:“……”
真敢想啊。
乔誉这下没话了。
“月儿希望你做什么,你就会去做,可你又说要遵从本心……”
谢昭凌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二者之间,并不冲突。”
小菩萨的意愿,便是他心之所向。
乔誉额角突突直跳,手攥成拳,咬着牙,“那倘若,二者冲突了呢?”
谢昭凌斩钉截铁:“不会。”
乔誉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我是说假如!!假如你要去做一件事,与她的意愿相悖,你会妥协吗?”
谢昭凌沉默下来,思考时,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
乔誉呼出一口浊气,理了理衣裳,坐了回去。
半晌,谢昭凌道:“我会偷偷做。”
听谢昭凌堂而皇之地表示自己会隐瞒会欺骗,乔誉心情复杂,他举的例子实在不妥,谢昭凌如何回答,他心里都不会痛快。
他们关系太好,乔誉心里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