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小心踢到谢昭凌的脚,谢昭凌垂着眼睛,目光落在她的鞋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像。
“这外头的空气都比木兰院的好闻吶。”
她兴奋地蹬腿,闭着眼睛,享受着徐徐微风。
“中秋快到了,咱们买点什么给大家当节礼呢?”
褚氏逢年过节都会给府上的人发放赏钱,数目不等,都是考量过每人平日里的表现,依照劳动所得而额外发放的。
各个院子也都有样学样,底下人办事更卖力,主子用人也更放心。
玉竹斜了对面的少年一眼,意味深长道:“姑娘你还有银子吗?上回新开了个果子铺,都没法去尝,说是囊中羞涩,这回哪儿还有银子备节礼啊。”
话音落,少年倏地抬眸,看了玉竹一眼。
玉竹扬起下巴,挑衅地回视。
时至今日,她还是心疼那五十两银子。她当初是五两买回来的,凭什么谢护卫就要五十两?虽然谢护卫的本事是大了点,但五十两也太多了。
乔姝月缩回头,正巧对上少年冷淡的目光。
她愣了下,尴尬地挠了下脸颊。
她想起来先前从谢昭凌那抢来的银子,怕对方误会自己动那部分的银钱,讨好地笑了笑。
看似是在给玉竹解释,实则也是对着谢昭凌说:“你们放心,这钱的来处我自有法子,别人的钱咱肯定不能动不是?我靠自己的脑袋赚银子,不犯国法。”
玉竹一头雾水,嘟囔了句,“怎的还扯上国法了。”
听不懂,一个字都听不懂。
马车停下,到首饰铺了。
玉竹先下马车,去外面做准备。
乔姝月紧随其后,就坐在最外侧的少年替她撩起轿帘,她停了下,对他小声说道:“你的银子我都存着呢,不花。”
谢昭凌:“……”
他垂下眼睫,“既是给了姑娘,便任凭姑娘处置。”
他如今愈发有个臣服者的样子,这叫乔姝月心底生出些新鲜的感觉来。
前世身为九五之尊的谢昭凌,可从未这么低三下四过,虽然他也对她有求必应,但到底不一样,那会是宠着她,而此刻是全心全意只听命于她。
若他今生还做那人上人,不知和前世能有几分区别?
乔姝月笑着钻出马车,谢昭凌定身半晌,才从她那个笑容里回过神,也跟了下去。
三个小姑娘顺利于首饰铺聚首。
乔姝月来得最晚,她进铺子时,店中已被人清场。
陆思蓁正同林韵说笑,听到动静回头,见到乔姝月时,眼中都亮起了星星。
陆思蓁上下打量,嘴里不住发出“啧啧”的感慨声。
“今日还特意打扮了?”陆思蓁佯装嫉妒,嗔了她一眼,“怎么,一听说和林姑娘见面,就这般用心?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现在有了林姑娘这个新朋友,就不在乎我这个旧朋友了。”
谢昭凌守在门口,闻言回头,偷偷又看了乔姝月一眼。
方才在马车上,他没敢多看,此刻却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向她。
小姑娘身穿绯红色缎裙,裙上绣着牡丹,衬得容颜娇艳无双。她养了两个月的病,原先肉嘟嘟的胳膊反而纤细了不少,整个人长高了一点,如柳枝抽条,每一日都在变化。
在木兰院里,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经人一提,再去回忆初遇时的她,才惊觉她身上的变化。
谢昭凌不想惹人注目,但又实在挪不开目光,只能藏身于门板后,奢望地注视着那抹耀眼夺目的光亮。
众人在看着乔姝月时,她也在看林韵。
前世她与这位林姑娘毫无交集,连认识都不曾。毕竟林韵十岁被二皇子看上后便入了宫,及笄后没多久就过世了。
今生能相识,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林韵与她同岁,但或许因为身子比她还差的缘故,身量竟比她要小上半头,骨架也小,人又瘦,看着像比她小上两岁的妹妹。
乔姝月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弯着眼睛,同她说起话来。
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凑在一处,各自的婢女侍候在一旁。
谢昭凌背靠着门板,心不在焉地听着。
陆思蓁惊呼了声,“这个适合你,中秋家宴上就戴这个,准保惊艳一众姐妹!”
林韵怯怯地,不太自信:“真的好看吗?”
乔姝月应和:“让人见之便为你神魂颠倒,男子见了走不动路,女子见了嫉妒你到发疯,快戴上试试吧!”
谢昭凌:“……?”
他偏过头,抿着唇笑了下。
再抬眸,面前不远处站了个人。那人摇着折扇,似笑非笑,看着他这边。
谢昭凌面上的笑意敛起,手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
说服林韵买下发钗后,乔姝月不经意间转身,习惯性地寻找谢昭凌的身影。
方才还见少年立于门后,此刻他却不见了。
乔姝月皱了下眉,叫来玉竹低语:“谢护卫人呢?”
玉竹茫然摇头。
乔姝月走到门口,见到李成正无聊地蹲在地上摆石子,她问谢昭凌人呢,李成也摇头,“我方才一低头的功夫,他就没影了。”
来去无踪,也没个动静,跟鬼魂儿似得。
乔姝月面色微沉,差人去寻,自己则回到了店中。她没有再乱走,留在原地等他回来。
一街之隔,茶楼雅间。
谢昭凌与郑丰南对面而立。
每回相见,男人脸色都带着和善的笑意,今日也不例外。
但他说出的话却和友善毫不沾边。
“你当真过分得很吶。”郑丰南笑道,“来我的地盘,破坏我的计划,你说这笔账,我是该算到你身上,还是乔家人的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