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得懂吗他就学?
乔誉冷笑着,茶送到嘴边。
“……”
乔姝月的脚没法走路,便唤了门口那人到近前来。她拿起兄长送来的功课冲他招手,少年规规矩矩地在她身旁站定。
“阿凌哥哥,昨儿让你学的可会背了?”
“嗯。”
“那你再看看这个,有哪些字不会,哪些句子不懂,尽可问我。”
“好。”
“虽然我也不见得会,但我们一起钻研,定能有所领悟。”
“是,都听姑娘的。”
“…………”
乔誉若无其事放下茶,再坐不住,匆匆起身,回房读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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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白日见过郑丰南的缘故,入了夜后,谢昭凌久久难眠。
李成的呼噜震天响,谢昭凌从床里侧的褥子下翻出一张纸。
这是他从悦泉楼带出来的那张画像。
三个月过去,他依旧没有丝毫线索。
在他初入悦泉楼后,他便捡到了这张画纸。那时郑丰南应当还没认识他,就算是见过他,也不必大费周章,多此一举。
这画像必定是出自除郑丰南一派以外的人。
西京城中危机四伏,或许藏着什么旧识,会是南边找来的吗?
原本在还清欠款以后,他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
可现在他竟愈发舍不得了。
她说以后会明白她的“喜欢”,那他到底哪儿值得被她看在眼里呢?他哪里值得人喜欢?
总不会是和郑丰南一样,看上他的能力。
按照小菩萨自己的说辞,是因为他好看。只是一张还算能看得过去的皮囊,至于让她为他花这么多心思吗?世间从不乏好看的人,也不见她每个都带在身边。
凭何是他?
独独是他。
谢昭凌并非自卑自贬之辈,他只是下意识会去疑心旁人靠近自己的目的。
褚氏留自己在府上,是看中他能护卫她的女儿,认为他有利用的价值,这很符合谢昭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郑丰南说他能助他一臂之力,他深信不疑。
唯有小菩萨,他从来没看透过。
谢昭凌看向画像上的自己。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与画中人越来越相像了。
小菩萨说她能梦到未来,若他不在她身边,她能否守好自己的秘密,不招致歹人的觊觎?
若有朝一日他要离开,她能否平安地度过一世呢?
谢昭凌坐起身,抬眸便看到悬挂在床尾的荷包。
他迟疑片刻,倾身过去,将挂绳解了下来。犹豫半晌,将荷包放在了床头内侧,枕边的位置,他一睁眼就能看到。
一夜无梦。
荷包自此再也没挂回去。
八月十三,是乔姝月重返学堂的日子。
也是谢昭凌正式开始念书的日子。
因夫子规定辰时入学堂,所以天蒙蒙亮时,乔姝月便起了。
不同于往常磨磨蹭蹭,今日她可是精神抖擞,充满期盼。
谢昭凌比她起得还早,在她迷迷糊糊在榻上困得打晃时,就听到玉竹在旁边抱怨,说谢护卫精力充沛,卯时未到就爬起来练剑。
乔姝月打了个激灵,勉强睁开一只眼问:“哪来的剑?”
玉竹道:“自然是找李护卫借的,他又没有。”
乔姝月拢着被子,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
“哦对了姑娘,您说要给咱院里每人做一身新衣当节礼,其他人倒好说,月前才给大家量过身,尺寸都是现成的,衣裳很快便能做好,只唯独谢护卫他……”
他不给碰啊。
乔姝月揉揉眼睛,“他不送衣裳,我有别的安排。”
玉竹心里一阵吃味,撇撇嘴,“哦”了声,暗自腹诽,又是特殊待遇。
不过心里叨叨是一回事,玉竹还是很佩服谢护卫的,保护主子这些日子,他未有一时松懈,好似不知疲倦,恪尽职守,勤恳得让人钦佩,也算对得起主子的厚待。
“姑娘,绸缎铺将账送来了,问咱们什么时候结银子?”
乔姝月沉吟片刻,“明日吧。”
玉竹迟疑,“姑娘你又有钱了?”
“现在还没有。”乔姝月坐在榻沿,由紫棉伺候着穿衣,笑了声,“等我从学堂回来就有了。”
玉竹:?
去学堂不是念书吗?
还会发银子不成?
等主子用过早膳,玉竹去叫人,看到谢昭凌已经在院中恭候多时。
他一如往常,抱着肩膀,背对着房门,如一棵笔直的松柏,静静屹立,坚韧顽强。
听到传唤,少年神色沉静踏入房中,一言不发,背过身去,将人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
学堂就设在府中,不必出门。
沿着游廊慢慢走,一路上遇到不少仆从。
“姑娘。”
“月姑娘安。”
早上是最忙碌的时候,在沿途遇到第三波同她问安的婢女时,乔姝月终于受不住。
她红着脸,把脑袋埋到少年的背上。
谢昭凌脚步顿了下,稍回过头,“姑娘?”
“别说话,快走。”
面皮薄,害羞。
谢昭凌“嗯”了声,继续前行。
等拐出游廊,走上乔府东侧的夹道,她才肯把头抬起来。
耳朵热烘烘的,一双杏眸羞得泛起水润的波光。
“许久未曾这般‘招摇过市’,还真不适应。”
谢昭凌微勾了下唇,很快又压下去,“他们还敢笑话主子不成。”
“那说不准,人心难测嘛,他们当着我的面自不敢提,可心里……”
“心里如何?”
乔姝月嘿嘿笑了两声,圈紧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心里都在笑我——多大啦,还要人背。”